第59章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一直在苦苦支撑的云知尘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只听见一声“哐当”,香炉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香灰撒了满地。
  守在门外的道士听到这动静,连忙问道:“掌教!掌教你没事吧!”
  说完却听不到云知尘的回答,另一人担忧道:“掌教这回闭关提早了整整半月,如今又不知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明衍师兄也还没有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关心则乱,当下决定冒不敬闯进去时,门内传来了云知尘的声音。
  “我无碍,你们下去吧,不必在这守着了。”
  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的冷冽,这两人犹豫片刻,突觉一阵风刮来,震得得他们不由退了两步。
  这两人顿时明白这是掌教动了怒气,当下再不敢出声,低着头退了下去。
  房内,云知尘垂着头,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前,胸口起伏不定,气息极为不稳,而屋内的阵法也为之消散。
  鲜血顺着云知尘的嘴角低落在他衣襟上,云知尘一身白衣,缥缈而出尘,现下衣摆上却染上了大片的香灰,束在身后的白发落了几缕跌在身前,让从来都一尘不染的他,多出了几分狼狈。
  现下这些情况云知尘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动作快且狠地擦拭过嘴角的鲜血,不在意手上一片血红,也不在意衣摆上的香灰,更不在意身体里传来的剧痛,死死地握住手中的珠串,几欲镶进掌中,双眼一片猩红。
  要是叫旁人看见,定是不敢相信云知尘竟有如此疯魔的一面,这可是云知尘,三星观掌教、如仙人一般高高在上的云知尘。
  原本亮着黯淡光芒的珠串已经全然灭了,变成了灰扑扑的珠串,毫无一点特殊之处。
  云知尘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打在地面上,不知因为刺激,亦或是痛苦,肩膀微微颤抖着。
  直到他将舌尖咬出了血,云知尘才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云知尘招出一张符篆,弹指往外打去,符篆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只纸鹤,挥动着翅膀飞了出去。
  纸鹤飞出三星观,飞出玉浮山,一路朝南而去,太阳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飞了两天两夜后,有人朝这只纸鹤伸出手,纸鹤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那人的手中,化为了符篆。
  这人正是李玄州。
  甫一看到这纸鹤,李玄州便认出来这是他师尊云知尘的法术。
  此时的李玄州已经寻找了两天两夜,虽然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但李玄州并没有显得多潦倒沧桑,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神色冷然,身背木剑走遍天下。
  唯一不同的,是他更冷了些。
  他眉眼冷冽,冷冰冰的好似终年不化的雪,让人望而生畏,一步也不敢靠近。
  他的嘴唇也是白的,一点血色也无,因此也就衬得那片眼睫,越发浓密。
  李玄州用他同样苍白的指尖夹起符篆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大字。
  “李玄州,速回。”
  第48章
  三星观被称为天下第一观, 底蕴深厚,香火旺盛,所拥有的秘法宝典非白云观可比, 白云观没有寻魂之法,若三星观有呢?
  李玄州曾对闻灵玉说过,三星观有十层高的藏书阁, 书海浩瀚,道法无穷,说不定真有其他的法子可以让他找到闻灵玉。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李玄州便遁身往三星观飞去。
  天色已亮, 三星观中的道士已做起了早课,洒扫的弟子也出来忙碌, 观中永不熄灭的香火冒着屡屡香烟,仙鹤伸着洁白的翅膀, 低头饮着莲池中的水。
  在看不到头的天梯下方,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晨雾中走来。
  说是走, 却有些不太恰当。
  人影的身法极为缥缈,不过眨眼间,他便如轻烟般出现了数丈之外的地方。
  人影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洒扫弟子的注意, 一人眯起眼睛狐疑道:“怎么今日大清早便有人来了?”
  另一人费力地辨认, 突然眼睛一亮:“是明衍师兄!明衍师兄回来了!”
  此话一出,引来了观中其他道士的纷纷附和。
  “明衍师兄回来了?”
  “听说他此次是奉了掌教之下山,定是去做了件大事!”
  “太好了!明衍师兄回来的话就能给我们讲早课了!”
  众人的话中无一不是对李玄州的钦佩和敬仰, 即便是年岁尚小的道童, 也明白李玄州这是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可是三星观最具道根的弟子!
  符篆、结印、剑法, 别人苦练一年才能达到的地步, 李玄州七日即可, 他年纪轻轻便已道行深厚,如何不让人崇拜。
  但钦佩终归是钦佩,待那抹白色身影踏上最后一阶梯台时,无一人敢上前搭话,皆是默契地停下手中的事,垂头退到一边,给李玄州让出了一条路来。
  无他,只是因为李玄州向来寡言少语,从无笑意,加上他惊人的天赋,让旁人又是敬重,又是不敢亲近。
  三星观的种种,李玄州早已熟烂于心,他像从前那般点头示意后,足下不停地往藏书阁走去,不过几个眨眼间,李玄州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看出了那么些古怪。
  “我怎么觉得明衍师兄这次回来,有些不太一样?”
  “对啊,他的道袍上都有了些许灰尘,明衍师兄向来是最爱干净的。”
  “一回来便往藏书阁赶,我还是第一次见明衍师兄如此着急的模样。”
  李玄州回三星观的事自然逃不过云知尘的眼睛,纵使云知尘一直在闭目调息,在李玄州踏入三星观第一步时,云知尘便已经感知到了这一切。
  数日来云知尘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回来了就好,只要李玄州回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突然,云知尘猛地睁开了眼睛,于此同时,一声厉喝在李玄州的耳边炸开来:“明衍!”
  李玄州脚步一顿,沉声道:“师尊。”
  云知尘的声音不像往常般冷淡无波,反而带上了一丝怒意:“既已回观,还不速来祭堂见我!”
  云知尘已这般说,李玄州作为弟子,再不去见便是不敬,他抬眸看向不远的藏书阁,咬咬牙,转身离去。
  祭堂是三星观的供奉之地,除了供奉着三星观的历代掌教外,还有难以投胎的亡魂安顿在此,已道法滋养,好让这些亡魂日后能投胎为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时,云知尘回头,正看见李玄州大步而入。
  李玄州风尘仆仆,衣裳都些许污垢,云知尘却像看不见似的,开门见山地问道:“明衍,我让你下山做的事如何了?”
  不等李玄州回话,云知尘视线一转,再看到那串黯淡无光的珠串时,神色骤变:“你当日对我说一切无异,如今怎么会如此?我早先吩咐过你此事事关重大,你怎可如此怠慢!”
  李玄州沉声应道:“弟子此番前去藏书阁,正是为了这个。”
  “究竟出了何事?”云知尘冷声问道。
  李玄州沉吟一番,才道:“师尊,你要弟子所寻找的残魂,是否会被其他的魂魄所吞噬?”
  云知尘果断道:“绝无可能!”
  李玄州闻言,当即眉头微微皱起。
  每次寻到的残魂都会自发的飞入闻灵玉的体内,分明就是被闻灵玉所吞噬,那云知尘这般的笃定又是从何而来?
  想到闻灵玉的种种,李玄州沉声问道:“师尊如此确定,难道师尊知道这残魂归谁所有?”
  李玄州并未说出闻灵玉的存在,而是换了方式,向云知尘问出了残魂的事。
  云知尘对上李玄州探究的视线,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冷漠的眸子下,是无人知道的暗涌。
  短暂的安静后,才听云知尘道:“不错,我的确知道,因为我要你寻的残魂,是属于我师兄清霄真人。”
  清霄真人?
  听到这四个字时,李玄州皱眉:“怎么我不知三星观有此人的存在?”
  云知尘缓缓起身,转过身对着李玄州,负手而立:“你上山那年,师兄便已经去了,你自然是没见过他的。”
  “师兄对我极好,他死时魂魄俱裂,无法投胎。”云知尘伸手指向祭堂的一众灵坛,道:“甚至连牌位也无法给他留下。”
  “我此生唯一的念想便是找到师兄的残魂,好让他能入轮回,免受魂魄飘零之苦。”
  李玄州微微了然,修道之人本就是妖邪的克星,即便成了魂魄,普通的孤魂野鬼也是不敢靠近的,而清霄真人既然是云知尘的师兄,相比道行更是了得,如此看来,的确不太能被魂魄所吞噬。
  可这般说来,闻灵玉究竟是什么身份?
  知晓了残魂的来历,却又出现了更大的疑团,李玄州突然想知道关于清霄真人更多的事,追问道:“师尊,关于清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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