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他突然笑了一声。
  这真是最好的一场棋局不是吗?若嵇临奚始终忠心不变,他便能用嵇临奚织一张密密的天网。
  扶着膝盖起身,楚郁回头看了一眼独自盛开的天水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
  破空声响,炎炎烈日下,燕淮握着一把长枪,一刺一挥,练着枪法,他在京中擅使剑,但在战场上,剑到底不如枪一类的武器,他练剑的时候少了,更多是练枪。
  穿着常服的娄将军与副将一同站着看他练。
  一套枪法练完,燕淮收了长枪立在地上,微微喘气,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不错。”
  听到声音,燕淮回头,“将军。”
  娄将军带着汤副将走到燕淮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进步很大。”
  说罢,侧头看了一眼汤副将,“汤副将,你与燕淮比试一场,试试他现在如何。”
  汤副将也是手痒,领命后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把长枪,二话不说就往前刺去,燕淮急急后退两步,挥枪抵挡,两人交手,引来不少将士观看,有站汤副将的,有站燕淮的。
  尘土飞扬,日头最盛时,燕淮一枪挑飞汤副将手中的枪,汤副将看了一眼落地的枪,握拳冲了上去,见状,燕淮也弃了枪,赤手空拳与之搏斗,只他更擅用武器,离了剑与枪,如何能与在战场厮杀多年的汤副将相提并论,一柱香后,便败在汤副将手底下。
  “我输了。”燕淮也认得爽快。
  汤副将甩了甩拳头,“好小子,你再在军营待个一两年,我就打不过你了。”现在还震得手臂有些发麻。
  “哪能呢,汤哥神威,分明是让着我。”燕淮撞了一下他肩膀,可见两人关系亲近。
  汤副将想踹他,但他很快就窜开了。
  最初与太子来边关军营时,燕淮虽与边关将士相处得不错,但他到底是太子身边的人,又是京中世子,与边关将士难免有种距离感,只后来他真的投身于军营,长时间的训练与相处磨去了他身上作为京中世子的傲气,俨然一个真正的将士,与身边的人打成一片。
  一旁看着这场比试的娄将军眼神欣慰,他叫走汤副将,两人离开后,将士们朝燕淮拥去,锤燕淮的胸膛,“可以啊燕淮,居然能和汤副将打这么久,还在枪法上胜了汤副将。”
  能成为副将的,实力可见一斑,军中不知道多少人倒在汤副将的手下。
  燕淮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等众人散去各自训练,手中抓着葫芦的史温走了过来,将葫芦递给他,“喝一口吧。”
  葫芦里装的是水,燕淮一口猛灌完,袖子擦了擦嘴唇,将水葫芦扔了回去,“谢了,史哥。”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这史温,就是当初燕淮回边关路上因劫匪一事结交的好友,两人来到军营,史温年长于燕淮,又会照顾人,为人成熟稳重,相处下来,燕淮免不得将他当成兄长来看待。
  太阳太烈,两人寻了一处躲阴凉的地方准备休息片刻。
  燕淮坐了一会儿,就躺了下来,拿手挡住头顶阳光。
  他想到了太子。
  也不知殿下现在在京中如何。
  边关距离京城遥远,很多消息都难以收到。
  “想京城了是吗?”
  燕淮侧过身子,薅了一根草,“有点想。”
  在京城有京城的好,在边关有边关的好。
  “你在京城不是身份高贵的世子吗,怎么会想着往这里跑?”史温问他。
  燕淮把草含在嘴里,“与其在京城做一个混吃等死受人余荫的世子,还不如在这里拼搏出一番事业保家卫国,说不定以后成大将军呢。”他成了大将军,便能帮太子殿下了。
  “你一定能成为大将军的,等你成了大将军,我史温就当你身边的副将。”
  “那可成。”燕淮翻身而起,“等我成了大将军,我就带史哥吃香的喝辣的。”
  “史哥可与我一起效忠太子,太子他必不会亏待你。”
  眼神闪烁了下,史温说:“好啊。”
  第138章
  皇后与太子之间发生之事,没有人比皇帝更清楚,得知皇后将嵇临奚召到栖霞宫,又被太子带走,他嘴角才露出一些笑来,接着又急促喘息咳嗽起来。
  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要太子替他处理朝政,这也是他为何将京兆尹这个位置交到太子手里,为的就是迅速磨练太子,等以后他真的离去,太子好能顺利继位。
  从前他想把权力尽可能掌握在手中,现在他想更长的活着,权力与生命之间,唯有生命才是终章。
  “没想到,嵇临奚还会有这样的妙用。”
  他怎么没想过这个办法呢,若自己最器重的朝臣,也成了太子最器重的臣子,依皇后对自己的恨意,如何能不因此事迁怒太子,与太子离心?嵇临奚与沈闻致不同,这份不同,注定皇后难以容忍。
  而太子为了尽快即位,也断然不会拒绝他将嵇临奚送到他身边,反而会提拔重用嵇临奚。
  能令太子与皇后离心不说,还能掌握太子一举一动。
  “陛下,喝药了。”于敬年端着宫人熬来的药送到他嘴唇边。
  张嘴喝下,感受着这入夜也让人心浮气躁的灼热,躺回床上的皇帝靠着枕头,手指按在被子上,叹了一口气,说:“这天太热了。”
  于敬年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对皇帝心思揣摩得熟练,“是太热了,倒是承暑山庄要凉快些。”
  隐于山水草木里的宫殿,在这个时候,远比京城的皇宫更凉快。
  皇帝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
  炎热盛夏,皇帝准备携皇后与后宫嫔妃去往承暑山庄,召宣国事暂交由太子处理,此举让皇后太子一党大为振奋,与之相比的是六皇子一党。眼下谁都能看出皇帝属意太子,再这样下去,六皇子没有半点上位的希望。
  太子与六皇子之前那么僵持,此刻就像是一场笑话,纵使六皇子再如何笼络朝臣,只若不得帝心,一切都会是一场空谈。
  临去承暑山庄之前,安妃将已经是明王的六皇子召入宫中,嘱咐他道:“绥儿,最近万不能与太子相斗。”
  “是父皇来找母妃你说的吧。”楚绥脸色沉了下来。
  “当初是他与母妃要儿臣与太子争,儿臣不想争,你们逼着儿臣争,现在告诉儿臣,让我不要与太子相斗——”一声讥讽的冷笑,“现在得罪太子的事已经做尽,不争,我们还有活路吗?”
  “别急。”安妃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这样的道理,母妃怎么会不明白。”
  她靠近楚绥耳边,说了一句:“再忍忍,如今你父皇尚在,我们不好动手,但你父皇撑不了多久了,太子此刻势盛又如何,古往今来,势盛的太子去得还少吗?”
  听到那句十分笃定的你父皇撑不了多久了,楚绥心中狠狠一跳,他抬头看向自己母妃,见烛火下那双温柔双眼下却是一片冰冷,“母妃……你……”
  安妃抬起手指放在唇边,一声轻微的嘘,示意他噤声。
  喉咙中有许多想问的话,楚绥却问不出来,只恍惚出了皇宫。
  母妃说父皇撑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是母妃对父皇做了什么吗?还是只是他想多了。
  他从前一直以为父皇与母妃二人相爱,若非如此,父皇怎么会给母妃那样的盛宠,他也以为父皇是爱着自己的,否则怎么会给他在皇宫里修建长庆宫,其它皇子满15岁都陆续封王离京了,只有他还留在宫里,后面被皇后逼迫,才不得已主动离宫,却也留在京城封王。
  到底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是真的,他已经分不清了。
  ……
  皇帝皇后与受宠的嫔妃离宫,勤政殿就暂且成了楚郁办公之处,早朝也由他主持,虽不能坐在龙椅上,却在龙椅下方的侧处设了一道蟒椅。
  这便宜的人除了嵇临奚还能有谁?
  从前他只能站在最末尾窥视太子的背影,连侧脸都难看见,现在却能看见太子的面容,穿着玄色朝服的太子高坐在龙椅旁侧,头戴金冠,玉坠的冠带从两侧落下,垂眸俯视朝臣的模样,让嵇临奚视线几乎晕眩。
  他受不了了,宽大的朝服遮挡住了他身下的不堪。
  “诸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六皇子一党的官员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一个站出来,皇后太子一党的官员却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只禀告的都是无关轻重的小事。
  他们自觉自己是为太子考虑。
  太子临时监朝,若上奏了难事,太子处理失了妥当,就会落了把柄在六皇子一党手中,哪怕太子任职京兆府尹,将京城管理得井井有条,他们也不想冒险,做那个出头承责之人,只求小助无错。
  嵇临奚却是最了解他的太子殿下了。
  在楚郁处理了那些上奏的小事后,询问是否还有旁人上奏后,他站出来,执着鱼须纹路的竹笏扬声道:“臣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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