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怀修永回头,脸上表情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亦或是得意欣慰,总之缤纷多彩,复杂无比,“你才入学一年时间不到,就考了乡试的解元,这样叫其它学子的活路在哪里?”
“须知有的人从五六岁就开始读书,却连县试都没考过准备第二回,你这个去年才入学连末考都全是丙等交了高束脩的学生,今年却能拿乡试解元了。”
“这样的事迹,保管没多久就能传到京城,连京城那些世家大族的学子,都要高看你好几眼。”
嵇临奚舔了舔碗里的粥,眼中骤然迸发出巨大光彩:“京城也能知道?!”
这岂不是说,还没到会考,美人公子就能旁人口中听到他嵇临奚的名声了?
他是个惯会臆想的人,不过这么一句,立刻就联想到两人再会时,美人公子自高处垂下望他,满是惊叹称赞的目光。
“原来你就是那传闻中不过一年就高中解元的嵇临奚。”
“果然生得昂藏七尺、轩然霞举,非同凡人。”
他噔时放下碗,读书动力又起,觉得此时虽然疲惫,却还能啃完两本书再好好睡一觉。
只是还不等嵇临奚去翻书,他高中解元的消息已经由熟悉邕城事务的新任知县传到岳天书院,山长带着其它夫子与新任知县匆匆赶来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外面传来山长的声音,让怀修永开门,说县太爷带了朝廷的赏金和赐禄来给嵇临奚,还有秋日宴的请帖。
……
第39章
听到知县来了,怀修永带着嵇临奚踏出门去。
“你就是这次高中解元的嵇临奚?”上次所见威风凛凛令人畏惧的知县,这次笑容满面,满脸的亲和之色。
“学生嵇临奚见过知县大人。”嵇临奚拱手行礼道。
知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他,称赞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解元公,说是龙章凤姿也不为过。”
随即他正了正脸色,交代了来意,一旁师爷也顺势上前,将手中捧着的木盘盖帕揭开,知县在旁道:“这是朝廷赏赐下来的银两,请嵇解元收下。”
“还有禄米。”
跟在身后的衙役,也将两袋米袋提了出来。
嵇临奚忙露感激之色收下。
知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请柬递出,“过两日本官将会为此次中举的举人举办一场秋日宴,请嵇解元务必要来。”
怀修永从他怀中把放着银子的托盘取过,示意他快去接,嵇临奚当即伸出双手虔诚接过,恭敬不已道:“学生一定会去的,多谢知县大人抬爱。”
将朝廷让送的东西送了,请柬也给出去了,知县大人目光暗自含着艳羡地望了嵇临奚一眼。
自己二十七岁才过了乡试,这邕城知县也是撞了运才被调上来,眼前这高中解元的学子却才十九不到的年纪,可见若是过了会试,未来的官路要比自己好上不少。
不过是各人有各命罢了。
他藏住心中叹息,又与嵇临奚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知县一走,原本还算安静的山长夫子们也围着他一番庆祝起来,山长更是握住他的手,说要将他之前交的束脩全部退回,还要给他安排单独的斗室,所有费用全免,让他全心全意备考明年春闱。
……
到了秋日宴那一晚,嵇临奚换上一身新衣,他原本皮相就上佳,一番折腾下,更是丰神俊朗,俨然有几分仙人之姿。对着铜镜,嵇临奚来来回回整理自身,在理了额角一点碎发后,不由得对镜开始揣测如今的自己是否能与美人公子相配了。
结论还是差那么一点。
他嵇临奚不过是白骨骷髅修成的假仙,美人公子是真仙,假仙和真仙一比,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一段距离。
可假仙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到真仙身边,好生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了。
眼看到了宴会快开始的时间,他凝了凝神,和怀夫子告别后乘坐马车前往县衙。抵达县衙,师爷将他亲自迎往里面,里面已经张灯结彩,耳边能闻丝竹之声。
进了设好的宴厅,只见里面人来人往,不少富商官员,听师爷一声解元公来了,一下围了上来。
曾经如老鼠一样苟活的嵇临奚,今日也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众星捧月,人人都在恭维他嵇临奚,称他为“解元公”,又称他是“文曲星在世”,那些他从前见着要下跪讨好的官员,现下对他亲热无比,挥挥手就为他送来银两,有的几百,有的一千,曾经还为之担忧过一段时间的钱财问题,就在与这些人的觥筹交错里迎刃而解。
“嵇解元真是年轻有为啊,这样的年纪就高中解元,未来定当前途无量!”
“听说嵇解元去年才进的书院,今年就高中解元,真是天纵奇才!”
“来来,再饮一杯,嵇解元,明年会试,只等你再创辉煌。”
……
嵇临奚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一定继续努力,而后举杯抬手,一口饮尽,狭长眼眸中藏着锋芒。
这一切,都是美人公子带给他的。
若是没有美人公子赐的良籍,他就无法走上这条科考之路,若是没有公子赠予的千两白银,他也难以进入书院专心读书。
没有当日邕城美人公子的垂怜,就没有今日风光的嵇临奚。
他既得了这份天恩,就要抓住一切不择手段往上爬,如此才能不辜负美人公子当日施恩。
天上星月明亮,地上烛火也未曾停歇,另外几个考上的举人,远没有嵇临奚的解元风光,只能在旁陪酒。
一顿饭酒吃下来,几名参加这场宴席的官员看他面色坦然大方,姿态潇洒动作间又有君子之风,全然没有另外几个举人的畏手畏脚,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一人开了口询问道:“不知嵇解元明年会试如何打算?”
嵇临奚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第二次等的机会要来了。
这才是他来秋日宴的目的。
从考完乡试后,他就在收集他所能搜集到的信息,从中探求攀折榜眼的路,越是搜集,就越是明白以自己一个平民学子的身份,有多难在殿试中入皇帝的眼脱颖而出。
京中有“美人公子”与王相之子下场,王相,不就是王老爷倚仗的那位京中大官吗?听说王老爷一家罪证确凿在牢里畏罪自尽,却不曾牵连到这位王相,可见当今皇帝对王相有多宠信,正所谓爱屋及乌,若这人过了会试,殿试上皇帝不会不给他儿子一甲进士及第的脸面。
还有浙州的那位青阳公主之子娄小郡王,这青阳公主与当今皇帝是亲兄妹,她的儿子娄小郡王也被养得才华出众,富有盛名,过会试不在话下。
妹妹的儿子,殿试上不也得通融几分?
如此就算他嵇临奚再如何努力,也进不了一甲前列,只能剑走偏锋。
况且他只是荆州的解元,这各州与各州之间的解元,也有着天地一般的差别,他能作荆州解元,除了自身的努力和天赋,也有这次乡试荆州没有出众之辈的原因。
可他努力有天赋,其它州的解元也有这东西,将这两样东西摒弃来看,剩下的就是积蕴,如“美人公子”王相之子,如青阳公主之子娄小郡王,这些人的积蕴都是他无法比得的。
对“美人公子”,他只有亵渎之意没有竞争之心,他不再觊觎状元的位置,但榜眼和探花,他总要一个,剩下的两人就是他竞争对手。
他要在剩下的一年时间里抹平自己与他们之间的积蕴差距,又要在殿试前解决掉至少其中一人,这样才能保证稳入一甲,进了“美人公子”的视线,赢得“美人公子”的芳心。
两相思考,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攀附权贵。
还是大的权贵。
既然如苏齐礼所说,现在世家大官的子弟科举下场皆是为家族利益考虑,那么除了将宝押在自己子嗣身上以外,这些人未必不会将视线放在可以拉拢的出众平民学子身上。
一州解元,骤然冒出,无父无母。
嵇临奚自信自己在头顶上的大官眼里有被拉拢的价值。
这邕城又是王相曾经的出生地,不少官员都是王相所属,若能搭上王相,打探一番王相之子的虚实,那榜眼的位置他就有莫大的指望。
大不了搭不上王相,再行别的路子就是。
不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没有放弃的理由。
“不知嵇解元明年会试如何打算?”
在那名官员问出了这样的话后,饮了酒的嵇临奚,无比“诚恳”地说着:“实不相瞒,在下打算进京进修。”
“嵇解元要进京进修?”
“没错。”嵇临奚一派自我审视光明霁月的风范,谦逊道:“在下虽是解元,可离真正文采卓绝之人仍有不小的距离,想要在会试上再进一步,还需继续钻研,只书院里能学的都学了,为今之计,只有赶赴京城寻求新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