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最末尾,所有的科目都是丙等,最末尾的一等。
  “就这样的成绩,怀夫子居然收他为学生,当真可笑!”
  “早知道装装可怜就能让夫子收为学生,那我也去装了。”
  ……
  难听的话传入嵇临奚耳朵里,他转过头,朝说话的人一一看去,当他面说的人本以为能看到他羞红着脸恨不得钻进地下的难堪样子,不想反被那双眼睛盯得说不出话开。
  真是厚颜无耻。
  嘴上不敢再开口的人,心里唾弃了这么一句。
  记住这些面孔的嵇临奚转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心中暗暗想着,下次考试,他嵇临奚的名字会挂在榜首。
  不止如此,县试、乡试,他嵇临奚都要做第一名。
  若是会试和殿试他都拿了第一,那他就是连中三元,连中三元,这可是要录入史册的,有这番的辉煌在手,嵇临奚忍不住得意作想,还不能叫美人公子倾心吗?
  他甚至想好了他与美人公子重逢那一日的画面。
  他骑着昂扬大马,头戴状元冠,身披红帔,肩膀上挂着大红绸花,在京城打马游街时,正遇见看热闹的美人公子,两人视线对视,美人公子看他气宇轩昂,英俊无双,一时为他的气势所摄,心生好感——“这世间竟有如此有才华又不失俊色的男子。”
  他嵇临奚下了马,将缰绳交给旁人,迈着状元步走到美人公子身前,然后略略弯腰,风度翩翩伸出手,开口道:“在下嵇临奚,乃当今状元,在下对公子一见如故,不知可否与公子结交为至交好友,两人共赏月饮酒?”
  美人公子一怔,而后温温柔柔笑了起来,玉白面容微红,纤纤玉手落在了他的掌心:“好呀。”
  这样想完,嵇临奚欣喜不已,更觉学有动力,下一瞬又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皱眉思索。
  两息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遗忘了什么了。
  万一美人公子也下场参加科举呢?
  他伫立在原地,凝眉更甚,神色严肃。
  若美人公子也下场参加科举,那这状元的位置,是要落在他的头上,还是落在美人公子的头上?
  挣扎了会,嵇临奚颓然低下头颅,还是落在美人公子的头上吧。
  如美人公子那般气质绝尘容色倾国的天仙,自然要高坐云端,怎可跌落凡尘?
  既如此,他便作榜眼,骑马跟在美人身边,两人打马游街结束,他挽留住美人公子,一番诉倾慕衷肠,说自己有多钦佩于他的才华,仰慕他的人品,人生只愿与他结为好友,共谈人生理想,随后两人一起进入翰林院为官。
  之后便是朝夕相对,日日相处下,生了真情,而后情不自禁,他生亲近之意,美人公子轻颤眼睫闭眼,欲拒还迎。
  两人同赴巫山,不知天地黑白。
  不错,不错,这个比前面还好。
  嵇临奚一下失了颓丧,心脏与那处皆一批昂扬了起来,他不再看面前的院榜,脚步匆忙离开了。
  还得再学,往死里学。
  正所谓:勤在寒窗苦读时,乐在洞房花烛夜。
  ……
  远在京城沉寂东宫的楚郁再次打了一个喷嚏,左耳传来一阵滚烫热意,他探手一摸,眉头微皱,又伸出手背碰了碰额头。
  陈德顺见状,忙命人又去喊太医。
  太医来到东宫之中,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收回手,跪在地上拱手道:“殿下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陈德顺不信,急切道:“你再看看?”
  “这个月已经是殿下第四次打喷嚏,第七次耳朵发热,怎么会没问题呢?”
  闻言,太医又细细把了一遍脉,而后犹豫道:“这……可能是冬春交际,殿下身体不太适应,才有此症状,臣回太医院后立刻配一些调养身体的药送来。”
  陈德顺点头,“那还不快去,误了殿下身体,你担得起责吗?”
  太医忙请罪应是,目送着太医请辞离开,楚郁揉了揉额头,语气淡淡:“陈公公,你去把云生叫来,孤这里先不用你服侍。”
  “喏,殿下。”
  一盏茶的时间后,云生进了殿里,“殿下。”
  楚郁挥手,示意其它宫人离开。
  跪在地上,等待着殿下分配新的重要任务的云生,听殿下语气古怪吩咐于他:“云生,你派人去一趟邕城县,帮孤查一个人。”
  “查谁?”
  楚郁张了张口,说出一个名字:“楚奚。”
  提及这个名字时,楚郁长眉微蹙,有些许的不愉快。
  腿上又传来那种粘糊滚烫的热潮。
  他闭了闭眼,压了下去,轻磨了下牙。
  每次耳朵发热时,总叫他不经意想起那个……不知廉耻的混账。
  第33章 (二更合一)
  县试在新年二月里如期举行,考试地点定在县学,由邕城县的知县主持,原来的知县被押送往京城后,本暂时让县衙的师爷处理县内大小事务,只不久前原知县被判革职流放到岭南,上面很快派了一个新的知县下来。
  新任知县穿着官袍,眉眼肃穆,看起来倒是十分威风正派。
  内容考的是四书五经与作诗,分为五天,一天一场。
  随着县学的大门敞开,衙役喊进场,被检验了参考文书的文人学子们涌了进去,按着分好的位置,分别坐进不同的隔间。
  与乡试会试不同,县试的笔墨纸砚都要自己备,但会有人专门检查,不止检查笔墨纸砚,还要检查身上,若是查出了小抄一类的东西,就会被带出去,绝了以后的考试资格。
  只哪怕惩罚严重,也依旧有人不肯死心,在陆陆续续有几人被带出去以后,一声“噤声”,气氛一下安静死寂了下来。
  新任知县扫了一眼,“开始发卷。”
  拿到卷子的嵇临奚,黑色双瞳偷偷望了一眼知县那绣着溪敕的青袍,随即握紧手中的笔,深呼吸一口气后,低下头来答卷了。
  他练字勤奋,但没有他读书那般有天赋,现在取得的成果也只是字看起来规整了,离风骨却还差许多。
  但他读的书足够多,背的书也足够多,不过做了几题,他就越发有信心,下笔越来越顺,有游蛇之势。
  县试一连五日,一日一场。
  几乎每场都有作诗内容,不是作诗便是作赋。
  只这诗赋与字一般,都是嵇临奚的弱势。
  他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诗,十五六岁刚刚接触小黄书的时候,只觉得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于是一脑袋扎在里面,只是他不爱看带图的,一则图上的人又不是他自己,二则图里另外一个人也不是他喜欢的。
  看纯粹的小黄书吧,又有许多写文先生爱写里面人物角色的容貌,他一边意动一边眉头紧皱,后面坑骗了某个有钱公子的一笔钱跑路后,当即买来纸笔,决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不过虽说肚子里装了点墨水,但要说文采,嵇临奚是半点没有的。
  但没关系,他会仿写。
  去掉那些多余的容貌描写,只一句面容极美如仙似妖后,后面自己对照着那些先生的内容删删改改,如此一来,就能折腾出自己满意的一篇小黄文,然后私人观摩做打了。
  许多写文先生的小黄文里,为了展示自己的文采,带着涩意的诗赋很多,因为唯美有意境,想象空间十足,便也成嵇临奚的重点仿写对象。
  也因为仿写得够多,作诗作赋这类的考试,嵇临奚自己创不出来,但腾个模板总是会的,怀修永也知道来不及磨练他的诗华,塞了一堆的诗给他背培养诗感,教了他平仄押韵对仗工整,力图这一环节不出错。
  第五场考试结束时,怀修永与齐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在县学外等待着。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齐娘子是真真切切把嵇临奚当成自己的养子看待,既然是叫她师娘,师娘师娘,某种程度上不也是娘吗?
  “这大抵是他经历的第一次重要考试吧?难免会紧张,待会儿出来你不要一开口就问他考得如何,给他压力。”
  “也行,回去吃完饭再问。”
  齐娘子瞪了怀修永一眼,正要说话时,考试结束了,有人出来了,随即是乌泱泱的人群扑面而来,“懒得说你。”
  两人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准备去看嵇临奚在哪里,没多一会儿就看到顺着人流走出来的嵇临奚,一脸的疲惫之色,看不出是考得还行考得不行。
  怀修永看到他这般模样已经有些紧张了,虽说他对嵇临奚通过县试很有自信,可若嵇临奚第一次遭这大场面,心态大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他第一次参与会试时,也是花了好一段时间平复下心神才开始答卷,那时勉强还能说一句年轻,双腿都打了好一会儿的颤。
  说不定县试对嵇临奚,就像会试之于他怀修永呢?
  “老师,师娘。”
  嵇临奚走到他们面前,拱了拱手,“我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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