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可她竟然……很喜欢。
  清晨的微光照进窗子,洒在洁白的被子上。
  方宜笑看着郑淮明,他没戴眼镜,眉眼间少了一分斯文。
  右眼角下的泪痣平添一丝性感,高挺的鼻梁往下,是刚刚喝过水温润的唇……
  她侧过身,扳着他的肩膀吻下去。
  -
  郑淮明的身体尚需恢复,两个人在安纳西又多留了一天。
  “要不我们直接回国,好不好?”方宜担心道,“这里镇上的医疗条件不比二院,也没那么合适你的情况。”
  虽然过敏反应已经消退,又一直吃着药,可他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怏怏地躺了一整天才刚刚能勉强下床。
  郑淮明却不愿返程,这美好的旅程来之不易,更是被赋予着他们新婚的特殊含义。
  方宜也不舍得,可怜巴巴地将头枕在他腿上:
  “可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得下心?”
  “早些出发去日内瓦吧。”郑淮明温声提议,“那边有大医院,再去开些药备着。”
  这话不无道理,去日内瓦休养,或许比再生熬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合适。
  于是第三天清晨,他们便与弗兰妮告别,提早一天踏上了去日内瓦的行程。
  安纳西是南法的边陲小城,紧邻瑞士的日内瓦,开车不到一个小时。
  方宜不敢让郑淮明开车劳累,而他也难得没有逞强,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
  蜜月之旅开始前,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入境向往已久的瑞士,第一站是去日内瓦的医院。
  日内瓦是瑞士第二大城市,医院规模和医疗条件更是不用多说。
  医院内部干净整洁,极其现代化,各处角落布置着清新的绿植。医护在走廊上轻声交谈着,残障设施一应俱全,不少坐着电动轮椅独自来往的老人。
  为了让方宜完全安心,郑淮明又从抽血开始,重新检查了一遍。
  终于坐进诊室,方宜用法语和医生简单地交流着之前的病情。
  瑞士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说德语,但在临法地区,说法语的人是多数。
  可方宜只对艺术方面的专业词汇深入学习过,对医学领域一知半解,许多症状和药名不懂怎么说,得拿手机软件出来翻译。
  好在对面的女医生非常耐心,时不时做着记录。
  郑淮明将话语权全交给她,始终没有插话,微笑地看着她可爱的样子。
  随着方宜低头查药名,她耳后的碎发掉下来,遮住了脸颊,却专注地没有察觉。
  他抬手轻轻替他整理头发。
  还没沟通完,门外已有护士喊道,血液报告出来了。
  “你坐着,我去拿。”
  方宜不许他走太多路,抢先跑了出去。
  她背影匆匆离去,郑淮明无奈地笑,她真把自己当易碎品一样护着了。
  取报告在楼下,方宜询问护士后找到报告机。打印出来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数据,好几个指标旁依旧有箭头上下。
  她心急,一边查着词典,一边往诊室走。
  越走越近时,方宜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诊室里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女医生解释着某一种抗过敏药的用法,与她声音交织的,是郑淮明略有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在流畅地说着法语。
  方宜微怔,透过半敞的门,望向郑淮明正沉稳交谈的侧影。
  几句话听下来,她完全愣住了。
  他竟会说许多复杂的表达,甚至有些医学专业名词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绝不是大三时旁听过半学期课的水平……
  第七十四章 依偎
  七月初的日内瓦湖仿佛一块被阳光熔化的蓝宝石。
  远处标志性的喷泉绽放着,水柱足足有上百米,在湛蓝的天空中,水汽氤氲出一道短短的彩虹。
  从医院出来,两个人漫步湖边,与花钟合影,又买了冰淇淋吃。
  出发去萨莱夫山看日落时,已接近傍晚五点。
  日内瓦天黑得晚,这个时间正好够抵达提前约好的山顶景观餐厅。今天天气晴朗,夕阳一定很美,从那里刚好能俯瞰整个老城区,浪漫而梦幻,是方宜这次旅途十分期待的地方。
  红灯。
  她脚踩刹车,越野车缓缓在街口停下。
  一只浑身漆黑、尾翼有两条白纹的小鸟停在邮筒上,翅膀扑了扑,憨态可掬。
  “你看,那只小鸟好可爱,它……”
  方宜笑着转过头,声音却忽然停住。
  副驾驶上,郑淮明斜靠着椅背,竟是已经睡着了。
  他抵在玻璃上,双臂抱在胸口,宽阔的肩膀向内蜷缩,以一个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姿势昏睡过去。
  夏日刺眼的阳光照在男人略显苍白疲倦的脸上,眼睫垂着,薄唇轻抿。
  方宜微怔,连信号灯已经变绿都没有意识到。
  后车按了一下喇叭,她才连忙踩下油门,车也随之重重一晃。
  可即使是这样,郑淮明依旧没醒,眉间微微蹙了一下,呼吸再一次缓下去。
  他睡眠有多浅,方宜是知道的。
  别说是坐车,就连平时自己半夜再轻手轻脚地下床,黑暗中,他都会轻轻叫一声她的名字,等她应了才会继续睡去。
  方宜心尖一酸,他是有多累多难受才会在这么颠簸的车上睡着?
  上车前,她居然信了郑淮明口中的“我没事,就是有点饿,早点出发去餐厅吧。”
  她拉下遮阳板,为他挡住傍晚斜照的阳光。
  阴影笼住他的侧脸,慢慢的,那拧紧的眉心稍稍松了些。
  方宜丝毫没有犹豫,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朝酒店的方向驶去。
  酒店位于日内瓦的市中心,紧邻湖滨大道,背靠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之一。典型的欧洲建筑风格,庄重而典雅,外墙装点着精致的浮雕和花纹,两扇气派的铜制旋转门缓缓转动。
  车刚一停进门廊,就有侍应生上前招待。
  方宜降下车窗,示意他先不要出声。
  偏过头,只见郑淮明仍陷在沉睡中,脸上是化不开的倦意。
  她忽有些后悔,他难得休息,不应该这么快去酒店,在路边停一会儿也是好的……
  可如今后面随时来车,方宜只好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心疼道:
  “醒醒……上楼回房间再睡吧。”
  郑淮明肩头动了动,半晌,才缓缓掀开眼帘。高大的身子宛如一部年久失修的机器,有些艰难地从座椅里直起来。
  “到了吗……”他嗓音沙哑,朦胧的目光渐渐聚焦,顿了顿,“这是哪里?”
  方宜柔声说:“我们到酒店了,不急,你缓一缓……回房间再睡。”
  郑淮明环顾四周,困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明白过来。
  他内疚叹道:“萨莱夫山……你不是一直想去……”
  “我累了。”方宜打断,轻声撒娇,“一步路都走不动了。”
  郑淮明哪里不懂她的小心思,还是惦念着那她从旅途开始就挂在嘴边的日落餐厅。
  他望了下天色,浅蓝的地平线那头,已有一丝橙红色升起:
  “现在开过去……半个小时,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方宜按住他的手,眨眨眼道,“但是我听说,这家酒店顶楼也有一个很漂亮的餐厅,现在去时间正好。”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是清澈的水光,漾着淡淡的笑意。
  郑淮明垂眸笑了,那份柔软和温暖,快要从心间流淌出来。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点了点头。
  -
  日内瓦老城区几乎没有高楼,又地势较高,酒店顶层十一楼的景观餐厅,已经足以眺望远近城市风光。
  精致的方桌上插着两枝娇艳的玫瑰。
  方宜拒绝了侍应生推荐的招牌菜,接过菜单,先给郑淮明点了一份清淡的海鲜粥。
  “我就要一份炙烤鳟鱼和酥皮汤。”
  侍应生记下,刚要走,郑淮明将他拦住,重新拿过餐单。
  他十分认真地翻看:“再加一份黄油焗牛排,奶酪板烧,特色土豆饼……”
  “我哪吃得完这么多?”
  “再要一份招牌通心粉。”郑淮明合上餐单,微笑说,“这家菜量不大,既然来了,就每样尝一尝。”
  落地窗外,暮色从阿尔卑斯山脉中漫出来,淡粉晚霞给琉璃般的湖面染上一丝粼粼波光。
  佳肴一道一道呈上。
  黄油焗牛排是最好吃的,外壳酥脆、肉质鲜美,一口咬下去是浓郁的香气。
  郑淮明手执勺子,轻轻搅动着海鲜粥,笑看方宜吃得津津有味,两颊塞得鼓鼓的。
  “你尝一点,真的很好吃。”
  她切下很小一角,递到他面前。
  牛肉柔嫩,纹理中浸满充盈的黄油汁。可这油腻的肉对于他来说,哪怕小小一块,都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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