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们班上还有一个印法混血的男生,公共课就坐在我前面。他性格很外向,法语口音特别好玩,还每天都踊跃地跟老师互动。”
“他一说话大家就都笑,但他一都不在乎……我内心其实特别感激他,正是因为有他鼓励,我才敢开口回答老师的问题……”
郑淮明听着,心中不自觉有些酸涩,那原本的一点点醋意被完全淹没了。
这些如今听来风轻云淡的趣事,当年初来异国他乡的女孩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而他……却没在她身边。
方宜还沉浸在讲述中,突然被一股力量拢进怀中。
郑淮明从背后抱住她,缓缓俯身,将下巴抵进了她的颈窝。
此时正是岸边最热闹的时候,左右都有不少人,一对外国夫妻也在小酌,笑着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郑淮明表达感情一直是内敛的,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下面前亲昵。
方宜微怔:“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吧。”他温热的气息在耳垂喷洒,嗓音低沉,“我……就想抱抱你。”
碎发蹭过来,有点痒痒的。
其实……她不讨厌这样。
方宜笑:“这么多人呢。”
郑淮明丝毫未动,环在她胸前的小臂微微收紧,也带了一点笑意: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加龙河畔的日落中,夜风吹拂。
在异国的街头,两个人肆意地拥抱了很久、很久。
-
第三天,抵达安纳西时,刚过晌午。
夏日的阳光将安纳西湖淬成一块流动的翡翠,清透得能看见深水跃动的鱼群。
“据说这是欧洲最清澈的一片湖。”方宜眼眸中是比湖泊更晶莹的笑意,“这里有很多极限运动,我们来拜访一位七十岁还在玩滑翔伞的老爷爷,我当时还体验了一下,从那边的山上跳下来……”
“结果回去的时候没赶上大部队,我和……”她顿了一下,把沈望两个字吞下去,改口道,“我们在路上搭了一辆大卡车,跟满车的西瓜坐了一路。”
郑淮明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一瞬的不自然,依旧微笑着。
那双真挚清澈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时不时询问细节,让人根本没法不沉浸其中。
方宜讲得眉飞色舞,不一会儿口渴了,未等说,冰镇的果汁已经扭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太凉了,慢点喝。”他温柔道。
清凉的苹果汁沁人心脾,方宜抿了一口,笑着贴上去吻他一下。
唇齿间都是甜甜的味道……
两个人沿湖走了一会儿,码头近在对岸,便先将行李寄存,去坐了早就预约好的游艇。
游艇行驶在翠绿的湖泊间,翻涌出大片的白色浪花,好不惬意。
船上人不多,还算宽敞,大家都围在栏杆旁赏景。
方宜兴致勃勃地拍了几张照片,回头却见郑淮明靠在甲板旁沉默着,眉头微蹙,神色有些怏怏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
正午烈日,照得他薄唇愈发苍白。
郑淮明摆摆手,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没事……可能有点晕船,你去玩吧,我坐一会儿就好。”
游艇体验感沉浸,在水中也比大船也更颠簸。
虽是这样说,可下一秒,船头遇到浪花,重重地颠簸了一下。郑淮明脸色也蓦地一变,抬手掩唇,微微弯下腰去。
方宜急了,连忙将摇摇晃晃地他扶到屋檐下坐着。
阴影遮去了直射的阳光,稍微好受一些,但郑淮明靠了一会儿,还是难受得厉害。船身每遇一次浪,他眉头就克制地拧紧一次,看得方宜也跟着心疼。
其实他平日晕船没这么严重。
也许是因为时差还没倒好,又或许是为了攒这次旅行的假期,他连加了一周班,直到出行前夜还在医院忙了一个通宵……
“真的没事……”郑淮明不想扫了她的兴,转换话题道,“我坐在这里给你拍几张照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看的裙子。”
方宜有点生气:“不拍!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能不能先惦记一点自己?”
郑淮明弯了弯唇,冰凉的手牵过她的,轻轻握了握。
这时,一个船上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的异常,金发大叔径直走过来,关心问:“你先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里大部分人都会英法,甚至英法意三种语言,但说本地人还是说法语更多。
方宜也用法语流畅地答道:“他有些晕船,请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回去?”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金发大叔为难,毕竟这船上不止他们一组游客,“你们往后坐,会好一点……稍等。”
回来时,他手里拿了一板药:“这是晕船药,让你先生先吃一颗吧,会缓解的。”
“谢谢。”
方宜接过来,掰了一片,喂郑淮明就着水吃下。
金发大叔帮忙扶他到船舱后面坐着,又将空调打得冷一些。
郑淮明合眼靠了一会儿,大概是药起效,脸色很快好了不少。
回程时,他还坚持地站起来,到甲板上给方宜拍了几张照片。
“嗨,好多了吧?”金发大叔热情地走过来,“你们是不是刚结婚,来度蜜月?都去哪里玩了?”
“我们刚从图卢兹过来,我在那里上过几年大学。”
“看得出你先生很爱你,他眼里只有你哦。”金发大叔笑着冲她眨眨眼,比了一个相机的动作,“来,我给你们拍一张合照吧!你们太般配了,留着照片挂在我的船上!”
虽说方宜早就知道南法的人自来熟又嘴甜,大多都是夸张,可听到有关郑淮明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
郑淮明见她终于又有了笑脸:“他说了什么?”
方宜有些害羞,轻声解释了后半句。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金发大叔喊道:“很美,就是现在!”
咔嚓——
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顶投下粼粼倒影,一阵风吹来,整片湖面被揉皱,波纹里漾起千万片跳动的光斑。
如画的美景中,郑淮明爽朗地笑了,眉眼舒展,衣襟随风飘动。
方宜眼中尚有一丝被夸奖的羞涩,眸光亮晶晶的。有几缕碎发恰到好处地飘在耳侧,显得那样妩媚、灵动。
他挺拔地背靠在围栏上,将她搂入怀中,两个人自然而然亲密地依靠……
这如此美好的一刻,被定格下来。
-
坐完游船,两个人一路驱车到山脚下提前订好的民宿。
郑淮明下船就缓过来了,状态明显好转,但方宜还是坚持将逛小镇的行程推到明天,提前回去休息。
越野车翻过小山坡,方宜一眼就望见了那栋四层的联排小别墅。蓝天白云之下,偌大的院子里种满了鲜艳的花,可爱的伯恩山犬(oxpw)提早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朝院门跑过来。
当年在这里拍摄时,他们临时被酒店放了鸽子,又是旅游旺季,找不到住处。就是这位善良淳朴的意法混血老板娘提供了帮助,还在暴雨天亲自下厨、照顾颇多。
短短一周时间,他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还约定了以后一定要再见面。
才刚刚摇下车窗,伯恩山犬已经欢乐地狂吠,两只爪子搭在栏杆上直想跳出来。
“ruby,你还记得我吗?”方宜朝它招招手。
看出她孩子气的兴奋,郑淮明心里也暖融融的,将车直接在院门停下:“我去停车,你先进去打招呼吧。”
方宜下了车,一打开栅栏,ruby就扑进她怀里。
ruby湿漉漉的鼻尖蹭在她脸上,明显还对她的气味有印象。
一人一狗追逐玩耍着走进开放式的大厅,老板娘弗兰妮就坐在吧台后,正在调试一把吉他。
她约莫四十来岁,一张标准的欧洲面孔,红棕色的长卷发间扎着一条翠绿的发带,整个人洋溢着热烈的色彩。
见方宜走近,弗兰妮惊喜地抬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终于来了!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ruby也高兴地在她们脚边蹭来蹭去。
方宜笑得灿烂,从包里找出从中国带的礼物,一套漂亮的青花瓷餐具。
弗兰妮一眼就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噢,你结婚了?和上次那个特别幽默的小伙吗?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在一起!”
方宜一怔,下意识往外面看去,只见几步之遥,郑淮明正拖着两个箱子走过来。
ruby也跑过去,自来熟地扑往他腿上扑,他笑了笑,弯腰摸摸它的头。
回过神来,方宜松口气——幸好他听不懂法语。
“不是的。”她连忙笑了笑,用法语回道,“那是我的朋友,同事……”
这时,弗兰妮顺着ruby的方向,也看见了门口的男人。
方宜上前接过行李箱,切换成三个人都能听懂的英文:“这是我先生,我们刚结婚,来法国度蜜月,我前两天带他去图卢兹逛了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