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皇子 第197节
东森皇宫,明日是大年三十,故而宫里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前线捷报频频,所以心情舒畅的皇帝也默许了宫中的布置,过年总需要写年味嘛。
然而不管是何地的风俗,过年也没有拆房子增加年味的,可偏偏就有人就这么干了,而且拆的还是皇宫。
“陛下,老祖宗天刚亮去了趟太后的延寿殿,不知为何,两掌将延寿殿拆了大半,幸而太后安然无恙。”徐顺低眉顺目站在苏振山身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
“嗯?”苏振山才刚从一位妃子的寝宫里出来准备早朝,闻言脚步一顿,“怎么回事?谁招惹她老人家了?”话一出唇他自己就摇头否定了,“不对,谁又敢招惹她?既然太后无事,那便不用管了,正好延寿殿也该重新翻修一下,你去前面告诉大臣们,今日早朝推迟半个时辰,朕要先去看看太后……”
苏振山也是无奈,别看他是皇帝,动辄几十万人马挥剑西指,可对这位姑姑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太后确实无事,苏振山到时她正在几名宫女的伺候下梳头呢,而且看精神状态也不错。
“皇帝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应该早朝了啊,不用管为娘,你快去忙你的。”太后在镜子中见儿子来了,心中一暖可嘴上却劝他以国事为重。
“无妨。”苏振山摆了摆手,伸手要过宫女手中的梳子,在妆镜前为老母亲悉心打理着头发。
“呵呵,没事的,她发脾气又不是一两回了,这些年下来,为娘也习惯了。”太后见儿子不说话,她先开口了。
苏振山只是笑了笑,仍旧一言不发,因为他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
“哎,娘不怪她,真的,这些年她也不好过……”说道这,老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莞尔笑道,“那会啊,你还小,她被先帝带进了宫,一进宫就把她现在住的那座院子给夷平啦,一掌一掌生生给打平的,当时啊,可把我们吓坏了……”
苏振山“呵”的一下笑出了声,太后瞥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当时真吓人啊,然后宫里就传出流言,说她这是示威,要当皇后。”
“其实儿子早就想问,只是问谁都不合适,今日您说起,那不妨说说为何当年父皇没有封她为皇后啊?”
“哎,你父皇那张嘴呀,呵呵,这话呀也就我敢当着你面说了,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后来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最后给她在那座大院子里移栽了一棵梧桐树,竟然老实了,只不过委屈了先帝,每次去找她,都要爬上爬下的……”
太后说着又抿嘴轻笑,仿佛她曾经看过苏启天身穿龙袍狼狈爬树的场景。“再往后啊,后宫便渐渐太平了,你们这些孩子也渐渐出生,长大……她在那棵树上天天练武也不出来,可我们这些妃嫔都在等着她怀孕的那一天,因为当时先帝并未立太子,大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有数,然而也不知为何,迟迟不见动静,直到……哎……”
太后长叹了一声,“直到先帝去了,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当时闹得最凶的老大和老四被她一掌毙了,扶你当了皇帝……要说起来啊,还是咱们娘俩欠人家的……”
苏振山点了点头,当时他也在场,这位姑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当时在先帝灵前争吵的两位皇子一掌打成了肉酱,然后指着他霸气的说道,“你,当皇帝去!”
后宫里,娘俩回忆着往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而在梧桐树上,尚雨桐身着纱衣正坐在一根树干上像小女孩戏水一般晃悠着双足,望着天边朝阳,嘟嘴骂道,“苏启天,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了这么多年还来我梦里欺负我,我拆了你这鸟窝,让你骗我说什么凤非梧桐不栖……”
……
宫里一场因梦而起的闹剧,再被皇帝封锁了消息后也没几个人知道,皆以为是皇帝为表孝心重修延寿宫,然而苏灿的麟渊殿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太后的新居所。
宫门处,小书柜儿背着自己的铺盖给侍卫们验过腰牌后便出了宫,自从苏灿的王府建成,原来住在宫里的喜儿,孙芝贤等人就搬了进去,这是也是苏灿临走时交代的,而他留下也只是看屋打扫而已,如今太后来了,他自然也就走了。
“这人神经病吧,天天在宫门前站着。”
“可不,快半个月了,留心着点他!”
宫门侍卫的对话让小书柜儿抬眼望了望立在宫门外十几丈远的年轻人,随着他的步伐走近,小书柜儿也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好俊俏英挺的年强人啊,只是这满脸风尘的,有些可惜了。
“这位公公请留步!”
小书柜儿正要从他的面前走过,却不想被那年轻人叫住了,“啊?这位公子你有事?”
“敢问这位公公,您可是麟渊殿里出来的?”
小书柜儿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何人啊?”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自己莽撞了呀!
“当真?太好了!”年强人笑逐颜开一拍巴掌,差点没跳起来,他这些日子站在宫门口,见有太监宫女出来出来就问上一句,今天总算让他遇见了,“公公莫起疑,小生冯浩然,想求见孙芝贤孙老先生,公公能不能代为转告一声。”
“啊?”小书柜儿又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见此人虽然衣服脏了些,可年纪青青气度确实不凡,故而皱眉想了一下道,“孙老早已不在宫中了,冯公子若见随我来便是!”
“好!多谢公公!”冯浩然抱了抱拳,还顺手接过小书柜儿的行李帮他背着,小书柜也不担心他是坏人,因为现在的逍遥王府把门的可是龙鳞卫,而且他也会先进去通禀,看看孙先生见不见……
“冯浩然?!书柜儿,你确定他叫这个名字?”当孙芝贤听见小书柜儿说外面有个叫冯浩然的年轻人找他时,两眼放光的追问道,语气中显然带着不可置信之意。
“嗯!”书柜儿点头。
“好!你出去告诉他,让他稍等,老夫在府外见他,有些东西……需要准备一下……”
虽然不知道孙老要准备什么,但是小书柜还是跑出去传话了,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孙芝贤绕过重重竹影走到了府门,一眼便认出了焦急等待的冯浩然。
“孙……”
“莫说话,随老夫来!”冯浩然见到孙芝贤就要张嘴跪地行礼,可被孙芝贤拦住了,将他扶起后,带着他蹬上了一辆驶过的马车。
“侄孙冯浩然,给您磕头了!”到了一家客栈的屋里,门关上后,冯浩然跪地规规矩矩地给孙芝贤磕了一个头。
孙芝贤捋须望着他,沉吟问道,“你爷爷……没了?”
“是!”冯浩然站起,愤然点头。
“哎……”孙芝贤长叹一声,挥手让他坐下说话,“听说你来了,老夫就已经猜到了……冯公一心为国,可惜了呀……”
“孙相!浩然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要求您!”
“呵呵……”孙芝贤望着满面涨红的年轻人笑着点点头,“无妨,不用这般局促,有事便说,老夫听着。”
“侄孙想向您借一样东西……”说着冯浩然又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眼圈已经红了。
“想借什么呀?孩儿啊,说,只要你说,老夫便借你!”孙芝贤还是笑望着他,眼神里全是鼓励之色。
“浩然……浩然斗胆……想借您的人头一用!”冯浩然说的断断续续,言毕已经有泪流了出来。
“哼哼哼……”孙芝贤依旧含笑点头,“好!好孩子!你爷爷在天有灵,当服一大白呀!把眼泪收起来,这个世界只相信刀把子!”
“孙相!”冯浩然以膝带步,跪爬上前一把抱住了孙芝贤的腿嚎啕大哭,十八岁的少年人似是在他爷爷冯泰清灵前没有流的眼泪都攒到了今天。
孙芝贤摸着他的头顶,抚慰着他,当初就是这个少年人说,要替天下苍生问一问,屠戮何时才是个尽头,“别哭,像个男人!站起来!”
冯浩然咬牙忍泪,可依然没有站起。
“要老夫这颗人头去见皇帝对不对?”孙芝贤笑容满面,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
冯浩然垂首,轻嗯了一声。
“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
“三成?”孙芝贤欣慰的重复了一句,捋了捋胡子,“不错了,有三成把握已经不少了!”
冯浩然泪眼朦胧,垂首跪立,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于地面。
“孩子,我跟你爷爷相交了一辈子,只可惜他那时不肯听我的,要不然……哎……也罢!来,这本书你拿好,此乃老夫呕心之作。”说着孙芝贤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两指厚的书册递到了冯浩然面前。
冯浩然抬头双手颤抖着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西陈二字。
“这本是老夫为一个只会造反的小家伙写的,可如今看来,给你更合适……哼哼……”孙芝贤自嘲的一笑,忽的想起了那句为他人做嫁衣的诗词,更是摇头不已。
自从到了东森,孙芝贤日夜笔耕不辍,把自己毕生的执政理念以及对这天下的看法,写成了四本书,一曰西陈,二曰东森,三曰南唐,四曰战天下,如今西陈给了冯浩然,还有三书,静静的躺在他留给苏灿的包袱里。
“把眼泪擦了,为你也好,为那个小家伙也罢,既然给别人做了一辈子嫁衣,那老夫最后也不妨为这天下也做一回!给这天下,找个好婆家……”
孙芝贤站起同时也拉起了冯浩然,“孩子,真有那时,帮老夫问问,问问黎民可有地种,孩童可有所养?老叟又可有所依……”
冯浩然掩面而泣,“孙相……浩然会问的!”
“好!”孙芝贤今日仿佛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后继有人好,孙女有靠好,天下有托好!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荒唐,荒唐……哈哈哈!”孙芝贤自说自话仰面大笑,拍了拍冯浩然的肩膀,“孩子,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遇事莫要强求,他日若有人比你更适合娶天下这位美娇娘,记住,记住让给他又何妨!”
言罢,孙芝贤阔步走出房门仰望苍穹,双膝跪地,虔诚道,“臣!孙芝贤,恭迎圣驾!”
西陈历,天泰五年腊月二十九,孙芝贤自刎于客栈之内,没有看见新年的太阳,但他死时据说双眼都在烁烁放光,像是看到了成平盛世!
冯浩然以头矗地,久久不起……翌日,他带着孙芝贤的人头,飞马向西陈赶去,自此,西陈再无太平之日!
……
“啊嘁!”虎口关内的雪瑶正在包饺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接着没来由的一股刺痛忽然袭上心头,让她皱眉不已。
“你怎么了?感冒啦?”苏灿也是一手的面粉,见状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想爷爷了……”雪瑶转头望向屋外,风大雪骤,如漫天纸钱飘落,好一场冬雪,希望能照个丰年吧……
第348章 因果循环,一声噗
都城里在年关前悄然死了一个老头,自然无关轻重,大街小巷依旧充斥着喜庆的气氛,那些才子佳人们也依旧风花雪月吟诗作赋,粉饰着太平。
龙鳞卫汇报了孙芝贤的死讯,苏振山下旨,尸身按侯爵规制下葬,但却将消息压了下来,没有发给苏灿。人在异乡至死未能落叶归根,虽是遗憾,可在异国有如此哀荣也算是礼遇不小了。
葬礼虽然规制大,可规模却小的可怜,仅在逍遥王府内孙芝贤住的屋中部下灵堂,守灵的也仅有喜儿,黄新桐等人,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小到不能再小的葬礼当日,竟然来了一位大人物,易国候夏诚松手捻三炷香满面怅然,恭恭敬敬地前来吊唁,并配挽联,
生来多少愁人事,公一言可解。
死后几许怨鬼神,吾万字难书。
当日夏家收到大皇子苏俭的威胁信后,夏诚松去找的人便是孙芝贤,也是孙芝贤帮他出谋划策解决了当时夏家进退两难的险境,并且进宫面圣,帮他疏通,这份情,夏诚松一直记着。
说起夏家,自从夏云云回来后便对大皇子苏俭的势力开始了穷追猛打,先是几位吏部和礼部的侍郎被揪住尾巴拉下马,后又在齐重义的配合下,直接将苏俭在朝堂上的左膀右臂吏部尚书程怀远一举拿下,而刑部尚书张三大人私下里仅是一句程大人好好休息,两日后,程怀远便在狱中“畏罪自杀”,真正的休息了。
苏俭虽闻讯大怒,然则也是无计可施,而且那日与他在绿柳庄分开,身怀六甲的赤莲也迟迟未归,派人去寻,只说临近都城时,被一伙强人掳走了,下落不明……
小丫头夏云云历尽磨难方得缘法,也算苦尽甘来,现在叶迟俊日日抱着她养伤散步,在偌大的易国候府里飞檐走壁算是舍不得不撒手了,二人吃住在一起,连夏敬天想亲近一下,都被这个动不动就对老丈人拔剑的女婿呵斥的没了脾气。
赤月楼的少主豪横起来,皇子不也追杀了几千里。
而赤月楼的大小姐温柔起来,却还在为苏灿奔波追查着当初的幕后金主,只不过方向竟直指皇宫……
至于八王苏振玉,临近年关他已到了老君山,并且除夕当日还跟苏灿一起吃了团圆饺子,他对苏灿发自肺腑的好,就连喜怒不常形于色的雪瑶都大吃一惊,晚上睡觉时还开玩笑般问他,是不是八王的私生子,结果被愤然起身的苏灿“就地正法”了,肖思晴与幻玉上来说情,可想而知,被当成了“共犯”一起连做,那一夜惨烈的紧呐!
……
南唐接到了西陈联合抵抗东森的国书,皇帝在几位德高望重的主战派老臣劝道下,同意了西陈的建议,发兵三十万直逼白银江北岸对东森的千里沃土湖州虎视眈眈,让这天下彻底的乱了起来。
然而有主战派就有主和派,兵部的兵是发了,可户部的饷却迟迟未发,南唐内部争议渐起……
……
日子一晃就是半个月,正月十五刚过,苏灿还在跟八王下棋,八王刚刚才打掉了侄子要悔棋的手,肖保森的将令就到了,让他去带兵火速驰援怀良城,西陈从腹地建州赶来的十万大军兵压怀良,已经不远了。
苏灿闻讯不敢迟疑,拿下怀良时可还有他的一封功劳呢,点齐麾下五万兵马连夜拔营,顶风冒雪向怀良城挺进,至于为何三万变五万,那自然是肖保森的算盘,自从在晋城下见识了苏灿阵法的厉害,肖保森便以嘉奖为由给其增兵,并且叫军中工匠日夜赶造其所需的武器装备,这位三军主帅一声令下,那速度远比齐昌之一人着急快得多。
车马碌碌,飞雪漫天,苏灿也没有逞能骑马,而是窝在了马车松软的枕囊里闭目思考着接下来对敌的事情,车厢内,李,吴,徐,三位贴身保护他的供奉也在,只不过见威势日益剧增的王爷闭目不语,他们也没有出声打扰。
苏灿不是天生的上位者,平时嬉笑怒骂,性子随意的很,可自从这段日子统领训练大军,身上那股杀伐睥睨之气越来越重,尤其在他不说不笑时,眼里深邃的目光似是能射穿人心,有几次连李华农这样的老油条都不免心中一凛。
五万人马走的路线自然与苏灿当时率领马匪小队去怀远城的路线不同,紧赶慢赶等临近怀远时,由西陈昌邑候魏挺赞统帅的十万大军已经攻城半日了,而城里却仅有段思义的三万人马在殊死抵抗,可说岌岌可危。
苏灿的援军赶到,魏挺赞怕腹背受敌旋即下令退兵,可仍不甘心的在离城十里外扎下营盘,与东森遥遥对峙。
魏挺赞年仅三十出头,是西陈少壮派中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其侯爵之位虽是世袭其父,但是一身本领却无人不叹服,其他不论,就以个人武道实力而言,便以达到了五品之境,如不是这些年姜天誉因为老皇帝那一句金玉神童压他一头,估计他才是西陈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健壮魁梧的魏挺赞扎营之后却习惯性的泡了个凉水澡,而在泡澡之时,他身边的小校正在向他汇报苏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