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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77节

  那话音才落下没多久,秦王就大踏步迈进来了。才要笑,被燕珩一个挑眉吓住,他慌忙又退出去,隔着那道门槛,笑眯眯求见道:“秦王求见天子,请您放我,进去吧。”
  燕珩哼笑:“进来吧。”
  那是天子的规矩,不许叫他肆意践踏。只不过,那句话,今日这样委屈地说完,晚上还不知在床榻上,要再与人说多少遍呢。
  到那时,那句“求见天子”和“请您放我进去吧”,可就不似此刻这样柔和乖顺了。
  燕珩问他:“祭天之事,都准备好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必定叫你满意。此地定于浮光山,设周天坛。”秦诏道:“我们恰好去那儿避暑,小住一阵儿,再回宫,你觉得如何?”
  “诸事忙碌,恐怕不妥。”
  秦诏跪在他一旁,轻轻替人捶腿,“燕珩,你平日里忙碌,都不叫我赶来相见。总归要顾忌身体的,眼下,四海平顺,哪里还有什么紧要的呢?”
  燕珩垂眸:“山间小住,有密林溪涧,易于藏人,于安危恐怕不妥。秦王如今卸下肩上的担子,倒越发的肆意妄为,竟也不顾全大局了?”
  秦诏笑道:“怎么会?于你安危之事,我怎么敢掉以轻心。自选定祭天之处,便已派了三万精兵,将此处围防起来。上下四处挨个勘察了一遍,莫说藏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燕珩道:“祭天之行,可过祠庙王陵之所,将祭祖也一处布置妥当。待冬至日,便不必再去,一来劳民伤财,二来总这样兴师动众,未免使百姓不满。”
  秦诏说行,“都依你。”
  不等人开口,他又问:“那,咱们的婚事,定在何时?”
  燕珩道:“待祭天之后,方才迁都。前后安置下来,少说也要三年。婚事,便在三年之后,选个合宜的日子吧。”
  “三年?”秦诏大惊失色:“三年万万不行!”
  “怎的不行?”
  “三年……太久了些。”秦诏道:“我实在等不得。”
  “如何等不得。你还这样年轻,等个三年,不过是一眨眼之间。”
  秦诏道:“我是年轻,可你却……”
  燕珩抬手掐住人的下巴,哼笑:“哦?这是嫌寡人年纪大了?”
  “不不不,天子风华正茂,容仪信美,绝没有年纪大。”秦诏冤枉,抬眼去看他,自那张美丽的脸上,瞥见从容自信的气度,一双凤眸含笑,藏了沉着而稳重的情绪。再有轻挑起来的眼角,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更不必提,那双冰雪塑造的挺拔鼻梁与唇肉……
  他看着,那话音便停下。
  燕珩问他:“作甚?”
  秦诏实话实说:“燕珩,你生得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偏偏你又这样的威风,是举世敬仰的天子。我一看你,这颗心,就乱蹦。”
  燕珩轻嗤,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挑眉,好笑地看着面前这小崽子:“ 丈夫立世,难道凭着容貌几何?待他年,寡人青春不再,你又当如何?”
  ——青春?
  秦诏道:“燕珩,我喜欢的,可不止你这样的美丽。十七那年,你说我是龌龊心思。可如今,我二十有七,心中的真情,不曾变过一分一毫。难道十载,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吗?”
  燕珩本想问他,你喜欢寡人哪里?
  可他不必问,秦诏自己就剖白心意,说出来了。
  他赞叹:“燕珩,你何止是美丽?你的眉毛、眼睛,你的嘴唇……”他扶着人小臂,凑上唇去啄吻,柔情地吻着小臂上浮起来的青筋和血管,仿佛捉到雪色之中流淌的一缕春光。他几乎能感受燕珩身体每一寸的跳动着的脉搏,“就连你的脚趾,都长得那样美丽,没有一处是不香甜的。”
  ——燕珩听那话下流,才要叫他闭嘴。
  秦诏便望着他,赤诚道:“举手投足,从容镇定,尽是天子威严!可,这具躯体之下的那个燕珩,我更爱。你仁慈、聪明,你有谋略,你剑法也好。燕珩——最紧要的,只有你,可以杀了我。”
  有的人想杀我,却不足以有那样的本事。
  有的人有本事杀我,却没得那样的机会。
  ——我会拿起刀剑来,反抵在他们脖子上,叫他们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地求饶。为我过往的恨意,为我所受的屈辱。
  “唯有你,燕珩。”
  你有那样的能力杀我,也有那样的机会杀我,可你却……只爱我。
  因为有能力、有那样的心机,因为你居高临下,从容不屑;你便是我唯一的对手,是我敬仰的“敌人”,是我所畏惧的“天子”。
  因为你有太多机会可以杀我,却不肯动手。你从不会羞辱我,反倒纵容我、赐我例外和恩宠。所以,你是我所爱慕的“父王”,是我甘愿献予权柄的主人,是我的燕珩。
  仿佛是燕珩在恩赐中,驯养他。
  因而,燕珩笑了。
  他给的,不全是爱,有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更加危险迷人。
  秦诏被他养得那样好,只可惜,在床上不听话。
  但偏偏,那样的挑衅和放肆,不断挑起主人的征服欲。他越是不听话,燕珩越想扯动手中的绳索。他在起伏颠簸中唤他的名字,那绳子,纵将人勒到窒息,秦诏也不肯停。
  这样紧紧地纠缠中,仿佛分不清,谁输谁赢。
  “说得好听话太多了。”燕珩挑了挑他的下巴,要他仰起头来,笑道:“寡人现在都不相信你。说到底——你爱什么?”
  秦诏见他戏弄自己,遂恶狠狠地扑上去,咬他的唇瓣和耳尖:“爱什么,你不知道?燕珩,你每一晚叫的时候,都知道我爱什么——我就爱,听你的声音。听你求饶。”
  燕珩别过脸去,轻笑着骂了一句:“你这混账,再说得这样下流,真要挨两个巴掌。”
  下流不下流,秦诏也顾不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时期,也没叫人抱够,他总想骑坐在人腿上,闹着跟人讨骄:“燕珩,迁都之后,年初三月,咱们就成婚,可好?”
  “不行。”
  秦诏急了:“怎么不行。你该不会是……白睡了却不想承认吧?你都将我宠幸完了,却不给个名分,这样可不算讲规矩。”
  燕珩道:“寡人没有。”
  “没有?”秦诏恶劣挑起唇来:“难道,你想叫我出去说,天子没宠幸我,是我宠幸了天子?反正这些天来,仆从、侍卫,没有一个不知晓的,你若不承认宠幸了我,那倒好呢。”
  燕珩被人噎住:……
  他脸色不自在,轻呼了口气,方才能把被秦诏“折磨”的那些记忆压住。他开口说出来的话,委婉:“纵算寡人宠幸了你,那姻亲诸事,也并非儿戏,需从长计议。”
  秦诏道:“迁都那样大的事儿,你都不从长计议,赏我这小小的秦王一个名分,倒又要推三阻四了?”
  “你若不说,也好,反正我自会去跟人说个明白——明日,我便宣布,咱们二人年关便要成婚。”
  燕珩挑眉:“你敢?”
  “我怎么不敢?”秦诏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的起居官,每日上朝,都要将咱们二人的恩爱先念一遍呢。”
  燕珩愕然:“什么?”
  ——“上次,相宜在那里说三道四。我因不爽他那样,又不知道还有多少臣子心中也这样想的,我便撵着德元,告诉起居官,要做些什么。现在,人人都知道。”
  燕珩使劲藏,秦诏就憋不住地往外抖落。
  这二人,折腾半天,竟全给对方使绊子。
  燕珩气得磨牙,一时间,又为秦诏的肆意妄为而无可奈何,他自己养出来的最顽劣的小子,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又爱闯祸。
  “燕珩,成婚——求你了。我实在一天都不想等。”
  燕珩睨他:“两年之后。”
  秦诏摇头:“最迟年底。要不然,我叫他每天多念半个时辰。”
  燕珩仿佛下了决心,才掐着他的下巴,哼道:“明年。”
  秦诏不松口:“不行,年底——”
  燕珩:“七月。”
  秦诏仍摇头:“年底!”
  燕珩终于道:“三月。”
  秦诏美滋滋地亲他:“行,三月就三月。”
  燕珩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但见他那副得逞的样子,到底也只是气笑了:“你这混账。”他掂了掂人,感觉秦诏又重了几分,也不知是壮了还是又长个子:“下来。”
  秦诏道:“燕珩,你再抱我一会儿……现在,我闻着你,感觉要醉过去了。这一个月也忒的漫长,不叫我吃一口就算了,再不叫我抱着,岂不是将人憋疯了。”
  “那半年,不也好好地过来了?”
  秦诏趴在人耳边:“你难道不知道,那半年是什么景况?还是那几晚,我不够卖力,没教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想你?”
  燕珩冷哼:“住嘴。”
  秦诏便贴着他的脖子,枕在他肩头上,那唇边贴着人颈侧的那根青色血管,细细地吻。燕珩抱着他起身,仿佛抱着一个孩子似的——帝王力气也足,将人挂在怀里,去另一侧的桌案拿册子。
  秦诏问:“燕珩,你拿的这是什么?看着好眼熟。”
  “这是‘大秦’的国防册子。”燕珩道:“从你桌上拿的。”
  那位即将“亡国”的秦王:……
  “燕珩,你做了天子,不会不要我吧?”秦诏话是这样说,却将人脖子搂的极紧,压根不肯从燕珩身上下去:“别将我撇在宫里,去爱了别人,万不要叫我做个深宫的怨夫才好。”
  燕珩轻哼:“怨夫?”
  若真有那一天,恐怕,秦诏非得将这山河搅得天翻地覆不可。燕珩托住他的屁股,防止他滑下去,“这样重,恐怕撇不下去。”
  秦诏得逞地笑,又说:“眼见我将亡国,日后,再也没有我这个秦王了,你不会嫌弃我吧?再者,燕珩,你说,我去祭祖,是祭先祖父吗?我也没祖可祭了——若叫秦国的祖先知道,他们恐怕要跟我翻脸。”
  燕珩复又走回案前,怀中抱着这小子坐下去:“谁说没有你这个秦王了?”
  秦诏笑道:“连秦国都没了,哪里还有秦王?——你要给我块封地吗?”
  燕珩轻轻地拍他的后背:“胡说。”
  秦诏没明白那话什么意思,便去寻他的眼睛。还不等开口问,燕珩便转过凤眸来,意味深长地看他:“你仍做你的秦王——寡人并不打算,改国号。”
  秦诏都惊了:“燕珩,为何?”
  “天下初定,诸事平息,百姓方才适应做秦民,眼下为了一个国号、名字,改来换去,倒没必要。”燕珩点了点他的唇:“我儿四海征战,怎么不算功劳一件呢?”
  秦诏甚至来不及惊讶,便听到下一句,那更令人震颤和沸腾的“情话”。
  燕珩望着他,微微一笑:“寡人便给你个机会,将你这千古功名,与寡人的名字,绑在一起,可好?”
  秦诏愣在那儿。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逆流,涌在头顶上。
  燕珩,要给他什么?
  竟给他一些帝王天子的荣光,仿佛梦幻似的,用权柄和真心来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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