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第143节
“放手。”
“我不放,你就是不高兴了……我才说他一句。”秦诏哼唧:“我才是你的心肝肉,你干嘛替他说话?”
燕珩:……
“你若想寻麻烦,便直说。”燕珩道:“不过是嫌寡人替你作了主,动用你的权柄,才这等借题发挥罢了。”
秦诏这才听出他父王的火气来自哪里,顿时冤枉的没处说理儿。赶着吃醋了还要反过来哄人的,满秦国,也就他自己。
秦诏委屈道:“我没有,燕珩,我连玺印都给你,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怎么会那样想呢!”
“那你作甚?”
秦诏顿时没话了。
他有点心虚,但还是坦诚道:“我方才瞧见你亲手递给他图样,心里不爽利。别人都不许进来探望,却叫他进来……还那样和气。”
燕珩后知后觉:“你不爽利?——这有什么不爽利。”
秦诏抱紧了他的窄腰,歪了歪头,恨恨地咬人耳垂。而后,他将那一块软肉含的水光淋漓才肯松。
秦诏嘟囔道:“我就是……不爽利,我嫌他跟你走得近,却和权柄无关。我不许他靠你那样近——燕珩,你只许对我和气。”
燕珩都气笑了。
他方才,压根没想到那处去。还只对你和气?小崽子蹬鼻子上脸,差点叫燕珩压不住那点火气。
“秦诏。”
秦诏浑然不觉,笑眯眯道:“我在这儿呢,燕珩。”
“再不松开寡人,明日的城墙上,便要多一具秦王的尸身。”
那话威胁意味十足,想到符定现今在临阜待命,秦诏嘶了口气,忙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好在他脸皮还很厚,讪笑:“别呀,天子、燕王,我的好父王——您大人有大量。方才是我逾矩了,我再不敢了。”
燕珩回过眸来,睨他。
秦诏忙发誓道:“我知道,记着呢!没您的允许,不得近身……我再不敢了。”
燕珩这才轻哼一声。
有了这话,秦诏心里也不得劲,满肚子醋意涌上来,又不敢说别的,只得旁敲侧击道:“父王,当时,你说……你说我赢了,您信守承诺,对吧?”
燕珩“嗯”了一声。
“可是,那时候,在桥上,咱们说的是,谁若输了,便交出玺印……”秦诏偷偷拿眼角睨他,欲言又止道:“现今,我不敢跟您讨什么玺印,可是,那虎符……”
“还有,符定大人就守在宫城,也该叫他出去吧……”
是啊,虎符不交出来,又有符定坐镇。他父王揍他,还不是跟杀小崽子一样么。
燕珩顿住,定定地看着他。
秦诏有点慌,忙摆手道:“燕珩,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要燕国,更不是想偷你的兵权。我只是……”
燕珩仿佛耐心:“只是什么?”
秦诏不吭声,那心里话,就更不敢说出来了。
我只是害怕。
那“边打边干”的豪言壮语还压在心底,垂涎得厉害,却害怕你的兵权。别说硬干了,就是一个手指头尖,现在也不敢摸。
见他不说话,燕珩冷笑:“想要便直说,这般忸怩作甚?”
“燕珩,你……那个虎符,你愿意给我吗?”
燕珩嗤笑:“自然不愿意。”
秦诏颓丧了三分。若是如此,那他追到燕珩的可能就跟蚂蚁说要生吞一头大象一样的难,堪比登天!
他才低下头去,那一位又说话了:“虽然不愿意,可是愿赌服输,既然输了,寡人便会信守承诺。”
秦诏微微睁大眼。
燕珩唤:“玺印,虎符。”
德福捧着小匣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抵在秦诏眼皮子底下。那匣子是敞开的,除了玺印和虎符之外,还有一沓厚厚的书信,一道封存完好的秦王诏旨。
燕珩坐回案前,神色冷淡:“秦王想要什么,自己拿吧。再将那假意糊弄成的‘真心’也收回去,更好。”
“假意?……”秦诏捧着匣子,搁在他面前,一下也没敢动。他急切申辩道:“燕珩,我没有假意,我全是真心。”
“这些书信,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从心里抠出来的。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叫我被你的剑捅穿才好。”
见燕珩神色不悦,压根不理他。
秦诏急了,忙将匣子端起来,“烫手”似的塞进德福手里:“哎哟,德福公公,你快拿走,拿走!好吓人的东西,再不要叫本王看见了。”
德福:……
秦王大白天的好像见鬼,这小祖宗,是烧糊涂了吗?
燕珩睨他:“你想要,却不敢要,这是什么道理?你也不必日夜垂涎寡人的玺印。这样惦记了十几年。寡人叫你圆梦,岂不好?”
秦诏是惦记了十几年。
但那垂涎,却不是为了燕珩的玺印。再说了,这样的八国,如此之大,已经够他头疼的了,难道还要再添个更头疼的吗?
秦诏凑近了几分……才要开口,就看见燕珩的脸色。
因而,在人冷厉的视线威胁下,他又退回了原处:“燕珩,别这样说,我错了。我只是嫉妒。方才,我嫉妒你跟别人那样好,心里不爽利——才说气话。”
“你当我是个妒夫!别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燕珩捏起茶杯来,慢条斯理地饮茶。
秦诏轻声哄:“我这不是跟你无理取闹嘛?方才想到你要打我,心中害怕,才说虎符的事情,并没有旁的意思。”
听他这样说,燕珩面色缓和几分。然而下一秒,他便站起来了,这位帝王亲自走过去,从匣子里,拣出虎符来,扔在人面前:“嗯?”
那架势威厉,逼着秦诏不得不收。
秦诏只好跪下去,乖乖地磕头:“谢、谢父王……赏赐。”
今日仿佛跟老天爷犯冲,就这样说几句话的功夫儿,符慎又来了,也不知搅和什么事儿。
不过,他倒没像年予治那样赞叹燕珩,更没有傻乎乎的凑上去,靠近燕珩。
他现在学聪明了几分。
小将军心中有一条准则,那就是:当他们秦王跪着的时候,万万不要靠近,免得自找不痛快。
因而,他一见场面不对,掉头就要跑。
燕珩将人唤住,冷哼:“符慎,你要去哪儿?”
符慎慌乱:“回太上王、回王上,小臣走错了……小臣、小臣迷路了。小臣这就走,不给您添堵!”
燕珩扫了他两眼:“嗯?手里拿的什么?拿给寡人看看。”
符慎不给,差点吃鞭子。
磨蹭了片刻,他只好将那封书信递出去……那是五州江怀壁写来的,信上说,要秦诏相助,征战五州。
不过,这不要紧。
最要紧的,却是第一句、本该“最无关紧要”的话:[想当年,你叫我们滋扰燕国边境,我们照做……]
燕珩沉默片刻,终于变了脸色。
“秦诏,你这混账!”
第101章 岂尽忠
秦诏在挨揍之前, 眼疾手快地将虎符塞进胸口里了。
符慎不知情,以为燕珩不喜欢秦诏跟五州来往,便道:“倒不如, 咱们不出兵便是……”
德福赶忙将人劝出去了。
眼见那鞭子甩过来,再晚一步, 连他都要一块打。
秦诏跪在地上,额头冒了汗, 见人擎着鞭子过来, 竟一动不敢动。他仓皇开口,先咳了一通, 才白着脸道:“燕珩,你听我解释……”
燕珩抚袍坐下来, 高大的身影被华丽宝座衬得如仙人。
“甚好!那你就解释一下。”燕珩抿唇,神色幽冷:“寡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歪理可说。”
秦诏道:“我、我当时……”
他绞尽脑汁, 求助似的望向德福, 德福顿时将脸扭过去了,压根不敢对上他视线。这事论起来, 怎么算都不小。
通敌叛国, 跟五州联合起来滋事。
燕珩怒火起来三分, 就压了五州好几年,叫他们活得艰难。千盘算,万寻思,没承想奸细出在自个儿身边,这么一看,那魏屯死的也多了一点儿冤。
“当时怎样?”燕珩抬腿,靴子踩在他的肩膀上, 脸色难看:“你私下通敌,跟五州勾三搭四,竟是为了给寡人惹麻烦。枉费那时寡人疼你。你先后使诡计,巧舌如簧,设计燕枞,给秀女下毒、杀卫抚、挑唆秦厉——”
秦诏惊得瞪大眼。
连那样小的事儿,帝王都尽握手中……
“燕珩,你……你都知道了?”
“寡人一直都知道。”燕珩用力几分,被人算计的怒火和心寒,齐齐地涌上来:“寡人以为,你是想留在寡人身边,方才那样的不择手段……如今看来,是寡人看错了你——你这狼子!”
秦诏忙摇头:“燕珩,不是的。”
“我是那样混蛋没错,可我正是为了留在你身边。那时,我叫他们滋事,并没有叫他们真正地打起来。只不过牵制几分,好叫我……好叫我去表现。”秦诏说道:“我正是为了你——燕珩,你那时候忙着娶宫妃,我心里不忿,我想叫你去忙别的事儿,不要看她们。”
妒夫二字,果然不虚。
“再有,我是想日后,我若回国,叫你没有闲暇管我。”秦诏坦诚招供:“可我看你那样不开心,我又怎么不心疼呢!我自好好地去赎罪了。”
“我万万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起了势,得了便宜,便生了坏心思。”秦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怨自己当时年少轻狂,并不明白道理,才这样胆大妄为。
他道:“我已经叫五州打得惨痛,再也不敢了!”
才说没两句,秦诏就跪行过来了……瘦削憔悴下的模样还没养好。他这几日本就是养伤……还带着窟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