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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3节

  赏?谁敢要?
  谁不怕被那一刀封了喉。
  猜不到,他也不恼;直到最后,燕珩倦了似的发问,“当真无人能猜到寡人的谜底?”那笑意微微,“甚是无趣。”
  半天,燕珩将视线落在角落里。
  那小子蹙着眉尖,若有所思,这回也没抢着答。
  燕珩冷哼,没忍住点了他的名,“秦诏,你来说说,寡人的谜底是什么?”
  秦诏站起身来,在所有人惊慌的视线中,沉默起来。
  正堵在燕珩不耐欲要开口的间隙,秦诏忽然开口,双眼一弯,“既然大人们都答不上来,若秦诏真的猜对了,父王可是要赏我?”
  燕珩挑眉,睨他,“作来听听。”
  秦诏先道:“荡甲摇犀,长雕大镞,啼杀天下,楚曲流徵。” [1]
  燕珩微眯眼,盯着他看。
  秦诏又道:“压取刚条,试寻劲草,几时千仞,添取丹心。”[2]
  燕珩意味深长,眸光更沉。
  终于,秦诏在那微妙的氛围中露出笑,“父王的谜底,是……”
  [是立鼎的雄心壮志,是人臣的忠义肝胆。]
  那声音顿了顿,偏转了话锋:“是一柄匕首。”
  燕珩嗬笑。
  旋即,帝王豪饮了一爵美酒,淡淡的撂下一个字,“赏。”
  第12章 索重华
  他敢说,但他不能说。
  燕珩抬起手指,竟真的将那柄匕首赏给秦诏了!惊得一众人这、那的支吾不清,全然想不明白帝王的心思。
  他们坐等“杀鸡儆猴”,然而燕珩,却并不打算在喜宴上挑破那层弊障。
  此刻,他端坐高台,露出一个还算和气的微笑,“诸卿既然猜不中,那寡人只好割爱,将匕首赏给这小儿了。”
  紧跟着,燕珩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盯着秦诏问,“秦诏,你来说说,这样简单的谜底……诸卿怎就猜不中?”
  群臣大气不敢喘。
  “素知父王学问好,品性又高洁,各位大人便只往深了猜;管的了‘别处’,却全不管‘眼前’,竟连父王的恩赐都分辨不出。”
  燕珩耐心听着。
  少倾,秦诏又添了笑,故作自夸道:“父王,兴许……兴许也是我生的聪慧呢。”
  燕珩轻笑了一声儿。
  群臣只好也随声应和,惶恐伴着侥幸,长舒了胸中压抑,笑的跟哭的一样难看。
  他们王上,喜怒不形于色,到底辨不出深意来。
  一来一往,兵不血刃,便将警告与威胁调和成了玩笑,让人强吞下去。就好比,将匕首架在人喉咙上,偏又说,跟你开玩笑呢,怎的就不笑?
  公孙渊坐在对面人群里,紧盯着秦诏看,直到手里的酒杯被攥出一片汗湿,又滚进桌案底下,他方才收回视线,低了腰去捡。
  纵使金爵沾了灰尘,他也心肝澄明,知道那是个稀罕物。
  金爵如此,秦诏也如此,相宜说的,果真不虚。
  秦诏凭着两分灵气,哄得燕珩展颜,诸众便趁着气氛好,只将那岔压下不提。
  燕珩默许他们投壶饮酒,又看了会子歌舞表演,方才慢条斯理的拨了拨华袖,站起身来,那姿态自持,饮酒三巡,仍是面色无虞。
  “寡人倦了,诸卿畅饮吧。”
  临踏出殿去,迎着群臣的呼喝与恭送声,燕珩又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脸去,睨了秦诏一眼。
  那视线收回的很快。
  宫里灯火通明,四处张灯结彩,布了灯谜和各处的玩意儿,驱散冷清,有意思的紧。然而燕珩意兴阑珊,只叫后头跟着的一群随从散了。
  诸众远远随行,视线追紧背影,却又一步不敢靠近。
  不过,燕宫阔大,自有那不怕死的。
  才踏出云绮殿长阔的廊檐,燕珩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紧跟着,便是一句脆生的“父王”。
  德福在远处,愣愣瞧着秦诏凑到人跟前,“父王乏了,可是消酒?”
  燕珩垂眸,口气冷淡,“嗯。”
  “那……我陪父王转转可好?”不等燕珩开口,他又低下头去,摆出一副生怕被拒绝似的姿态,“我只是……怕父王一个人孤单。”
  “孤单?”
  仿佛听见什么逗趣的笑话似的。
  燕珩好笑的看他,停顿片刻,才抿唇压下情绪,“罢了,你既愿意,跟着便是。”
  秦诏正经受命,“谢谢父王。”
  燕珩淡淡应了一声儿,耳边就响起来一串动静:
  “父王,你看,此处有灯谜。”
  “好漂亮的灯火,父王,这儿画的可是九龙戏珠?”
  “父王……”
  燕珩忍了两句,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哼笑:“住嘴,聒噪。”
  秦诏抿了唇,抬头盯住人细看,带点羞赧的笑,“只因陪着父王,心中甚欢喜,方才这样失礼。”
  燕珩见他总这样盯着自己看,以为这小子想讨宠、抑或要些什么,便问,“刚才还算机灵,可想要什么赏?”
  秦诏道:“父王疼我,刚才已赏了那样威风的匕首,我再不要别的了。”
  “寡人一诺千金,既许了猜中得赏,便是应该的。前两个你虽猜中,却给了旁人,最后一个,乃是正经凭本事得来的。”燕珩忽然挑眉,露出一抹笑来,“现今无人,你且再说说,寡人的谜底是什么?”
  秦诏刚要摇头,便听上方冷淡威胁,“若说不出来,寡人必要赐金针,缝了你这张嘴才是。”
  秦诏极小声儿,“父王既嫌我多嘴,却还要我答话。”
  “嗯?”
  秦诏笑,乖乖道,“是,父王,您还是留我这张嘴吃饭罢。秦诏以为,谜底是一个‘燕’字。”
  “哦?何解?”
  秦诏:“既有立鼎的雄心壮志,九国五州便该只有一个‘燕’;既要人臣的忠义肝胆,治理天下便还是一个‘燕’,父王想要的,不过这一个字儿罢了。”
  燕珩轻笑一声儿,又睨他,“难道连‘秦’也不要了?”
  “父王若肯,我倒想做‘燕诏’,可惜生身不由己。”
  说罢这话,秦诏又开始看他。
  燕珩:“秦王虽……”
  秦诏抢先道:“我只觉得您威风美丽,又那样的仁慈心善……若是燕诏,得您这样的父王,我才该羡慕的。”
  燕珩:……
  威风美丽么,他勉强认了。
  “仁慈心善?……”
  “父王才见我可怜,便赏我披风袍衣,见我受苛待,便允我唤父王。见天下百姓受苦,便怜爱弱国、整治天下,何等的气魄与威风,何等的仁心?”
  燕珩哼笑睨人,没答话。
  秦诏便追问道:“父王,我答得可对?”
  燕珩没说对也不对,只慢条斯理的开口:“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秦诏先是摇头,又突然顿住,“父王……是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燕珩抿唇,饶有兴致的垂眸:“说。”
  “我想父王陪我看灯会。”秦诏伸出手去,指尖摸到人的袍袖,轻轻攥住,又在那扫过来的锐利视线中,迅速松掉,眉眼添了点紧张。
  燕珩不语,秦诏也没敢再吭声。
  十三岁,还够不到他肩头的少年,长得端正可怜。尤其一双龙目生的极好,在灯光里湿润下去的目光,写满了期盼。
  对视良久,燕珩终于“嗯”了一声。
  秦诏眉眼一弯,“果真?父王允了?”
  “嗯。”
  秦诏犹豫的还想再说点什么,又憋回去了,直到那位拨了宽袖,挂在他指尖上。
  秦诏“牵”住他父王,再想去看,那位却冷淡的敛了目光,转而去看远处悬挂的灯谜了,后苑最热闹处,恩及女眷,偶尔也有娘子们轻声细语的笑。
  每一样灯谜后头,都带着各式样儿的赏赐。仆子们心甘情愿的伺候,四下里,若有人猜中灯谜,便递上礼去。
  这项趣儿也是公孙渊主持操办的,冷清的燕宫难得这样热闹。
  燕正生前最宠爱的几位宫妃,如今得封太夫人,自然也在宫中安置,正由女眷伴着散心……
  燕珩视线掠过人群,便有意打了个转儿,朝更冷清处走动。
  那袖子忽然被人扯住。
  燕珩顿住脚步,回眸睨他,发现这小子被一处高高悬挂的字谜引住。
  字联的墨迹熟悉,入目却只有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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