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谢晗浑身骤然绷紧,李松竟察觉到了埋伏在暗处的白阳会教徒。
  他余光扫过仓库角落晃动的阴影,心跳如擂鼓。沈辞的人随时可能引爆炸药,届时所有人都将葬身火海。
  时间所剩无几。
  他必须在沈辞下令前制住李松,否则不仅计划败露,整个仓库里的人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有人跟踪?”谢晗佯装警觉地环顾四周,实则暗暗计算着与李松的距离,“我们分头查看。”
  “白阳会想在这里设伏。”李松环视四周,“不如将计就计。你去引他们进来,我在这里埋伏……”
  他正要找个掩体,却听见“铮”的一声,谢晗的刀尖抵在了他心口。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惨白。李松看着眼前颤抖的刀尖,忽然笑了:“终于要动手了?”
  “你和北部落……”谢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以前告诉过你很多次,但你失忆了。”他顿了顿,“我在和北部落某些高官合作。”
  “谎言!”谢晗猛地打断他,“我亲眼看见你和哈曼密谋!看见你递给他边关布防图!”他的声音几乎撕裂,“那些战死的将士,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你听我解释。”李松的声音很轻,却让谢晗的刀尖微微一滞。
  “解释什么?”谢晗猛地将刀往前一送,锋刃刺破软甲,“解释你怎么背叛同袍?还是解释那些因你而死的百姓?”
  李松闷哼一声,却迎着刀刃又上前一步。刀身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为你的沈辞,”李松嘴角溢出鲜血,却还在笑,“为了你的白阳会,”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为你……再也不用对我撒谎。”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击中谢晗的心脏。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李松缓缓跪倒。
  第68章
  仓库外, 白阳会的教徒攥着火折子的手已经沁出冷汗。约定的时间已到,却始终未收到谢晗的信号。
  “不对劲。”为首的教徒刚起身,就听见仓库内传来一声闷响。众人冲进去时, 只见谢晗站在李松的尸体旁。
  “成璧……你真的杀了他?”沈辞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他快步走到李松尸身前。这个曾让他受尽屈辱的夏国太子,此刻就静静躺在地上。
  谢晗沉默地退后一步,任由沈辞验尸。
  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 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解药。”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沈辞试了李松脉搏, 忽然笑了:“别急。”他拍了拍手,十余名教徒立刻堵住了仓库出口,“先说说,你是怎么骗过李松的?”
  谢晗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早该料到沈辞会出尔反尔,白阳会的人果然不值得信任。
  “我要带走拢青。”谢晗直接略过问题,重拾起地上的短刀, “这是条件。”
  话音未落, 货箱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拢青苍白着脸从阴影中走出, 灰色的僧袍上沾满灰尘。他双手合十,声音颤抖却坚定:“阿弥陀佛……谢施主,小僧不值得您如此……”
  “闭嘴。”谢晗头也不回地将少年拽到身后,“站远些。”
  沈辞还未开口,身边一个教徒已厉声道:“白阳会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拿下!”
  “且慢!”拢青突然冲上前, 挡在谢晗面前,“诸位施主,冤冤相报何时……”
  话未说完, 谢晗已一把将他推到货箱后:“让你躲好!”短刀出鞘的瞬间,最先冲来的三人已捂着喉咙倒下。
  血珠溅在拢青脚边,少年僧人跌坐在地, 望着满地鲜血,嘴唇颤抖着念起往生咒。
  谢晗刀势不停,却始终将拢青护在身后。每一道刀光闪过,都精准地隔开扑向少年的危险。
  “他肩上有伤!攻他左路!”教徒在后方嘶吼。
  谢晗冷笑,突然变招。
  本该防守的左臂故意露出破绽,在敌人袭来的刹那,刀锋如毒蛇般穿透对方咽喉。
  “还有谁?”他踩着一地尸骸向前,剑尖直指沈辞,“就凭你,也想困住我?”
  谢晗的剑尖在沈辞咽喉处凝住,突然收势回鞘。他一把拽过拢青,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纵身跃上横梁。
  “追!”沈辞怒吼。
  谢晗抱着拢青在仓库顶棚的破洞间灵活穿行。夜风呼啸,拢青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小声道:“谢施主,你的手……”
  谢晗垂眸,看到腕间金纹已蔓延至虎口。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抱紧。”
  借着月色,他们悄无声息地落在相邻的屋顶上。
  谢晗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这是他从悬丝录中誊抄下来的白阳会关押地点分布图。
  “法沙被关在城西旧窑。”他指尖点着一处标记,声音压得极低,“并且手上有北戎最好的御医。”
  拢青突然按住他颤抖的手腕:“可你的毒……”
  “死不了。”谢晗收起地图,余光瞥见远处火把如长蛇般游动。
  他猛地将拢青按倒在屋瓦上,一支冷箭擦着发梢呼啸而过。
  待追兵过去,谢晗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待会分开走。你带着这个去城南找孟叶,他知道怎么做。”
  “那你呢?”
  谢晗望向城西,“我去救自己。”他突然将拢青推向反方向的屋檐,“走!”
  少年僧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夜色中,追兵的火把已包围了屋顶。
  谢晗冷笑一声,故意踢落一片瓦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
  沈辞正凝神思索找回谢晗的对策,耳畔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铁甲碰撞声。
  他猛地抬头,仓库外,黑甲军的火把已如星河般绵延而至。
  “来得倒是快。”沈辞冷笑。
  月光下,李松的“尸身”仍静静躺在地上,面容安详得仿佛沉睡。
  沈辞突然眯起眼睛。
  不对劲。
  即便穿着软甲,濒死之人也该有挣扎的痕迹。
  他快步上前,一把撕开李松染血的前襟。
  金丝软甲完好无损,仅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假死药……”沈辞瞳孔骤缩,瞬间明白谢晗之前反常的顺从意味着什么。
  他暴怒之下拔出短刃,寒光直取李松咽喉:“敢耍我!”
  其实,这事还得从昨天说起。谢晗故意挑衅高彦比剑,硬挨了那拳,就是为了混进守卫森严的医务室。他记得那里藏着几瓶假死药,是云焰硬塞给李松的。当时他装作疼得厉害,趁李松转身时顺手摸走了一瓶。
  沈辞的刀尖眼看就要刺进李松的喉咙,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
  “咔!”
  手腕传来的剧痛让沈辞眼前一黑。
  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狠狠摔在地上,后背火辣辣地疼。
  他抬头对上李松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这才发现对方指尖沾着诡异的青紫色,果然是假死药!
  谢晗居然在刀上做了手脚!
  而李松的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就在刚才,当谢晗的刀刺入他胸膛时,他真以为……那个曾经为他挡箭的少年,终究还是选择了了结他。
  那一刻的痛楚比刀伤更甚,仿佛整颗心都被生生剜了出来。
  可是,谢晗救他……是因为什么?
  不可能是对他有情。
  若真对他还有半分情意,又怎会与沈辞联手设局?李松太了解谢晗了,那人向来恩怨分明,救他多半是另有所图。
  或许……他只是谢晗和沈辞这场游戏里的一枚棋子?李松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谢晗与沈辞联手演这出戏,不过是为了看他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丑态?
  又或者……更糟。
  李松想起谢晗保护的人——李柘。那个曾经的夏国太子。谢晗救他,是不是因为……已经不在乎沈辞,却还放不下李柘?所以连带着,也不愿看他这个冒牌货死在沈辞手上?
  胸口传来一阵钝痛,比刀伤更甚。
  李松感到一阵窒息。若真是如此,那谢晗救他,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李松的瞳孔月光下泛着寒光,映出沈辞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忽然觉得可笑,他们三个人,竟在这般荒唐的戏码里纠缠不清。
  “这一刀,”他慢条斯理地捡起掉落的短刀,冰凉的刀面轻轻拍了拍沈辞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还给你。”
  沈辞感觉脸颊一凉,温热的血立刻流了下来。
  沈辞死死盯着李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该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黑甲军来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欲趁机反击,却被李松猛地按回地上。
  “想逃?”李松的声音比刀锋更冷,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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