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谢晗呼吸一滞,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疑点突然串联成线,李柘若真要杀李松,何必用这么容易暴露身份的箭?除非……
“有人要嫁祸李柘?”他声音发紧。
李松将断箭往案上一掷,“叮”的一声脆响:“今晚婚宴,新娘是白阳会的联络人。”他忽然逼近,带着珈兰香的气息笼罩过来,“谢大人可愿与我演这场戏,看看你的沈辞有没有胆量现身?”
谢晗盯着李松抖开的那件胭脂色裙裳,绣满合欢花的衣摆在烛光下泛着柔光,腰封上甚至还缀着一串细碎的银铃,走起路来怕是要叮叮当当响一路。
“白阳会既然敢陷害李柘,这事就不能不管。”他冷声道。
李松轻笑,突然将裙裳披在他肩上。他衣袖拂过谢晗颈侧,惹得他耳尖微热。
“米商嫁女,宴请四方。”李松凑近他耳畔,嗓音里带着蛊惑,“我们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进去。”
谢晗侧身避开这过近的距离,却见李松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对碧玉耳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新娘子是白阳会安插的眼线,这场婚宴,就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所以是夫妻?”谢晗冷笑,“你怎么不扮妇人?”
“我倒是想。”李松叹气,指尖点了点自己轮廓分明的下颌,“可惜这张脸,王城谁不认识?”
谢晗还想反驳,李松却已凑近,突然伸手在他腰间一探,“唰”地抽走了他的绣春刀。
“你——”
“米商与白阳会有勾结,宴上必有埋伏。你穿这身,他们防男子,防刺客,却不会防一个娇滴滴的’夫人‘。”
谢晗盯着裙角,额角直跳:“你让我扮女装,就为了混进去查案?”
“也不全是。”李松忽然压低嗓音,“听说米商家的合卺酒,是二十年的梨花白……”
谢晗:“……”
“还有一道蜜炙羊肋,用的是北戎宫廷的配方。”
谢晗的睫毛颤了颤。
李松趁热打铁,拎起裙子在他身上比了比:“再说了,谢大人这般姿色,不穿一次女装,岂不是暴殄天物?”
“……闭嘴。”
半刻钟后。
谢晗黑着脸站在铜镜前,李松正替他系腰封。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后腰,激得他浑身紧绷。
“别动。”李松的声音贴着他耳畔,低哑含笑,“耳坠还没戴。”
微凉的玉石贴上耳垂,谢晗呼吸一滞,镜中映出二人身影,他一身胭脂色裙裳,李松靛蓝长衫,玉带风流,活脱脱一对璧人。
“好看。”李松忽然道。
谢晗抬眸,正对上镜中他灼灼的目光,心头蓦地一跳。
“我是说这裙子。”李松慢悠悠补充,顺手将帷帽戴在他头上,垂纱落下,遮住了他骤然泛红的耳尖,“走了,娘子。”
谢晗咬牙:“……你的情报最好没错。”
李松大笑,牵起他的手推门而出。夜风拂过,谢晗腕间的银铃轻响,混着某人得逞的低笑,一路散在长街月色里。
不多时,二人踏进张灯结彩的米商宅院。
谢晗帷帽垂纱及腰,腰间到底还是藏了把软剑。
李松突然揽住他腰肢,热息拂过耳垂:“娘子且笑一笑,哪有新妇冷着脸吃喜酒的?”
“你……”
谢晗正要发作,忽见周围人投来诧异目光,只得咬牙偎进李松怀中。
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这厮在笑!
谢晗反手一记肘击撞向李松肋下,被对方轻巧格挡后,顺势扯过他腰间玉佩低声道:“若今日见不到白阳会的人……”
李松闷笑出声,温热掌心覆上他手背:“那便任卿处置。”
谢晗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他佯装不胜酒力倚在女眷席的雕花凭栏处,余光却锁死新娘子的动向。
那新娘子正被喜娘搀着挨桌敬酒,石榴裙下莲步生姿,怎么看都是个寻常闺秀。
三巡酒过,戏班子都唱完两折《拜月亭》,预想中的刺客却迟迟未现。
谢晗又喝了一杯梨花白,开始怀疑所谓白阳会根本是李松诓他穿这身罗裙的由头。
正思忖着今夜该让那厮下跪认错还是睡马厩,忽听前院传来侍从变了调的唱喏:
“北戎东领主到!”
唱名声刺破喜乐,满座宾客霎时噤若寒蝉。
谢晗循声望去,只见白玛一袭玄色锦袍踏入庭院,腰间金刀映着灯火,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满座哗然。白玛金刀华服踏入厅堂,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李松。
谢晗敏锐地发现,这位昨日与李松针锋相对的领主,今日竟薄施了脂粉。
白玛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夏国御使竟也来吃喜酒?怎么,连商贾的宴席也要插手?”
李松不紧不慢地饮了口酒,笑道:“领主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商人,带内子来沾沾喜气。”
白玛冷笑:“商人?李大人前日才用吉利亚首领的下落,强要了我南部落的矿权,今日就装起良民了?”
满座宾客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北戎南部落的领主们素来厌恶夏国,更对李松处处针对。
可此刻,白玛的目光却微妙地黏在李松身上,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古怪的酸意。
谢晗敏锐地察觉异样,嘴角微微上扬。
白玛忽地抬手,将一盏烈酒推到李松面前:“李大人既来了,不如饮一杯?”
李松尚未答话,谢晗已先一步接过酒盏,帷帽下嗓音冷淡:“他不善饮酒,我代他喝。”
白玛眼神一沉,讥讽道:“怎么,夏国的男人,连杯酒都要夫人挡?”
李松低笑,忽地伸手掀开谢晗帷帽。烛火霎时映亮那张惊世容颜,他一只手搭在谢晗腰上,语气暧昧:“领主误会了,内子只是……醋劲儿大。”
满座哗然。白玛脸色骤变,指节捏得发白。
谢晗耳尖微热,正欲反驳,李松却已揽着他起身,朝众人拱手:“内子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白玛猛地拍案:“李屿淮!”
李松头也不回,只懒洋洋摆了摆手:“领主若想谈矿权,明日可来驿馆详谈。”
……
一出宅院,谢晗便挣开李松的手:“你故意的?”
李松挑眉:“什么?”
“白玛。”谢晗冷声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李松低笑,忽地凑近他耳畔,嗓音低沉:“怎么,谢大人吃醋了?”
第62章
谢晗冷哼:“荒谬。”
李松却不再逗他, 转而望向远处夜色,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白玛代表北戎旧部,反对与夏国合作。他今日来, 绝非偶然。”
谢晗沉吟:“他在试探你?”
“或许。”李松勾唇,“又或许……”他指尖轻抬,拂过谢晗腕间, “他只是不甘心。”
谢晗眉头微蹙,冷声道:“你不是说, 白阳会的人会去婚宴,人呢?”
李松低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谢晗的袖口,语气懒散:“急什么?见不得人的人,自然都会在深更半夜才肯露脸。”
谢晗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正欲再言, 李松却忽然拽住他的手腕, 不容拒绝地拉着他往驿馆方向走。
夜风微凉, 谢晗被他扯得踉跄一步,低斥道:“李松!你又发什么疯?”
李松回头,眸中映着月光,笑意狡黠:“既然白阳会的人喜欢躲,那我们不妨先找点乐子。”
驿馆的花园里, 李松不知何时安排了一队乐师,丝竹声幽幽响起,在夜色中格外缠绵。
谢晗一怔,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李松一把揽住腰身,带着他旋入舞步。
“你——”谢晗下意识挣扎, 却被李松扣得更紧。
“谢大人,别扫兴。”李松贴在他耳边低语,呼吸温热,“说不定,暗处的人正看着呢。”
谢晗闻言,眸光一凛,果然不再抗拒。
乐声渐急,李松的舞步却从容不迫,带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衣袂翻飞间,谢晗不经意抬眸,正对上李松专注的目光,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怎么?”李松似笑非笑,“谢大人脸红了?”
谢晗别过脸,冷声道:“胡言乱语。”
李松却不依不饶,低声道:“你若真不在意,为何手心出汗?”
谢晗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
李松的气息近在咫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戏谑,又像是某种压抑的渴望。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李松一把扣住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他挣脱不得。
“李松!”谢晗低喝,声音却不如往常冷硬,反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李松低笑,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缓缓低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晗的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李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