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谢晗轻声揭开一片瓦,往下勘察情况,只见班主卧在美人靠上抽着水烟,房间里一切正常,除却班主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难道,谢晗推测错了?
谢晗微微蹙眉,正暗自怀疑,忽见班主摸索到桌前转了转一个花瓶,随即,一道暗门自后方书架缓缓打开。
暗门之后,正是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奄奄一息的李屿淮。
“陈源,你到底想做什么?”李屿淮抬起头看向班主道。
陈源冷笑道:“松月公子好记性,你假冒恩客,骗长川说你是大夏皇子,一定会来鹤影台赎他……”
陈源突然发难,猛地掐住李屿淮的脖颈,将他狠狠掼向板壁。这时,一枚鹤纹金印从陈源的袖子中滑出,重重砸在李屿淮的眉骨上。
“五年前的乞巧夜,你披着那云纹锦缎斗篷来赎人。可那时,你可知道,这枚盖着’宣和殿造‘的假印,险些要了长川的命?”
血珠顺着李屿淮的脸,一滴一滴地滴落。
“谁能想到你这个满口梵文的敏珈寺高徒,竟敢冒充夏国皇子?那日长川为护你,谎称金印是他偷的,在雪地里跪烂了膝盖!”
五年前,李松因为要给长川赎身,引起了陈源的注意,他原以为自己的头牌攀上了高枝,哪知道,他多方调查得知,李松根本不是什么夏国皇子,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的儿子。
“就算知道你出身低微,长川也苦苦等候你许久,为你拒绝了众多高官,可你这五年来杳无音信。”他叹了一口气,“可怜那孩子至今留着合欢酒,说要等你共饮。”
李屿淮讽刺道:“你在这儿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若是你真心关心长川,不如直接放他走?我记得长川是鹤影台的头牌,你舍得吗。”
“没错,我确实不是为了长川派人抓你。”陈源阴测测地笑道:“而是为了三皇子。”
“前段时间,我听说你又去西且弥,哄骗西且弥皇室说你是夏朝太子?上一次我告诉胡序的下属你只是一个骗子,三皇子得知情况之后,嘱咐我要将你关好,只要我把你交给三皇子,那我就能得到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陈源音落,下一刻,李屿淮却突然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愚蠢。”
“我乃夏国太子李松,成为储君前,我是九皇子李松。六年前,我为国祈福,到弥勒国带发修行,使用假的金印,只为试探长川的真心。三皇子李柏,想要夺取太子之位,竟然应允污蔑我血脉之言。你可以将我交给他,可他素来狠毒,之前因为一点小事,连亲随都杀,上个月才活埋了诊治的太医,你把我交到三皇子手上,无疑暴露了你知道他的秘密,他不仅不会奖赏你,还会连你一起杀了。”
闻言,陈源直接愣住了,一时分不清李屿淮说的话是否可信。
听到这儿,谢晗突然觉得李屿淮真是阴险又聪明,谢晗了解李屿淮,此人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陷阱,如今他不过三言两语略微一挑拨,三皇子便间接性成了陈源的敌人。
陈源向来胆小怕事,他绝对不敢再交出李屿淮。
万一手上的不是骗子,而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他这知道皇子阴谋的舌头,还值几两银子?
陈源正犹豫,外间突然传来打手的声音:“班主!大事不好了!突然出现了一群黑甲军要搜查西别戏院!”
先前李屿淮在集市与商贩搭了话,顺利联系上了自己人,只是黑甲军一路追查到城外只见撞毁的马车,废了一番功夫之后方才找到西别戏院。
陈源脸色一变,紧张道:“不能让他们搜查别院,随我出去应付黑甲军。”
说罢,陈源立刻关上了暗门,谢晗担心陈源与黑甲军会爆发冲突,下了屋顶,正巧被陈源叫上跟着出去看了看情况。
西别戏院门外,陈源与黑甲军正首领正在周转,一个劲儿的赔笑脸。
“官爷,我们戏院儿都是正经做生意的,哪儿会有您要找的人呢?”
谢晗心念一动,又趁着众人不注意转头往回赶,想利用现在的机会救走李屿淮。不料,他刚刚赶到廊下,便见长川鬼鬼祟祟进了陈源的寝房。
谢晗挑了挑眉,刻意放轻了脚步。长川与李屿淮肯定是旧识,他想知道长川会对李屿淮说什么。
“他们竟用玄铁锁你!”长川的哽咽着扑通跪在椅子前,十指死死揪住李屿淮染血的衣衫:“我明明只说要与你同台唱戏,班主却不知何时成了三皇子的走狗,竟要将你送给三皇子……”
第40章
房内的长川已经泣不成声, 他对松月的感情非常复杂,既爱,又恨, 求而不得,却又始终放不下。
“你明明说过……要带我回夏国……为什么要欺骗我?”长川字字泣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李屿淮, 固执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嘘——听啊,黑甲军在撞门了。你说等他们闯进来, 看见我被锁住,会先砍断你哪根手指?”
长川颤抖的指尖几乎要触到李屿淮衣袖,却被对方躲开。
“你说要给我看长宁城的星海。”长川突然发狠,咬住李屿淮的虎口,直到血腥味在齿间漫开,“你说夏国的雪会覆在红梅上......松月, 松月啊!”最后半句突然化作呜咽, 他额头抵着李屿淮避无可避的膝盖, 像是急于臣服在他脚下。
“我不是松月,我比他可怕一百倍。”李屿淮冷冷道。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冷漠欣赏着长川痛苦、委屈。
“快解开链子。”长川绝望地发现李屿淮在笑,那笑容像曼陀罗花在暗夜绽放。
分不清是惧怕还是爱情,长川最终还是颤巍巍地解开了他的锁链。
藏在暗处的谢晗正想冲出去阻止, 下一刻,陈源的声音突然出现:“妈的,这一群黑甲军真是难缠, 老子废了好大劲儿,终于将他们暂时打发走了。”
“班主,那里面那位怎么办?如今黑甲军查得严, 我们万万不能带着他出城啊。”打手向陈源提议:“不如我们将他交给三皇子处置……”
“滚!狗屁三皇子!全都是在利用老子!”陈源被李屿淮挑拨之后,对三皇子只剩下怒气了。
打手又道:“黑甲军的火把已经烧到三条街外了,我们赶紧逃吧。”
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里屋,骂骂咧咧道:“逃?逃犊子?老子在刀口舔血的时候,黑甲军还窝在娘胎里......”
话音戛然而止。
暗门大开,只有一张空空荡荡、扔着铁链的木椅,李屿淮的身影早就不翼而飞了!
陈源立时慌了,想要喊人,一只大手却突然钻出黑暗深处,从背后紧紧地捂住了他的鼻子和嘴……
“唔!”陈源惊恐地睁开眼,用力挣扎,却**脆利落地脚踢在地面。
李屿淮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乱爬的陈源,冷冷道:“陈班主,今日我让你死个明白。”
“……你……你……”陈源的声带受了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流着涎水支支吾吾。
“我确实不是什么皇子,更不是太子,名字也不是李松。我曾经在弥勒国的散乐团训过马。”
陈源瞪大了眼睛。
“班主可听说过散乐团的驯马鞭?”李屿淮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陈源扭曲的面孔,“牛皮浸透烈酒,专抽不听话的畜生。我学了七年鞭子,才学会怎么让畜生......”
“求饶。”说着,李屿淮靴底突然重重碾上陈源。
濒死的男人发出非人哀嚎,却见李屿淮突然扯开衣襟,月光下他胸口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痕。
“看清楚,这才叫刀口舔血,”他陇上衣领,笑容瘆人,“下辈子当畜生,记得找对主子。”
片刻之后,长川自屏风之后酿跄走出,死死攥住李屿淮的袍角,浸着水光的眼尾在明灭烛火里泛出红痕:“松月你要离开弥勒国了吗?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你认错人了!”李屿淮厌恶地道。
“松月当真这般狠心?你要把我扔给黑甲军?我愿替你挡刀剑、试汤药......”
李屿淮突然将他推在屏风上,手掌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小雀儿该庆幸,方才你解锁链时若是再犹豫半分——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松月……”
李屿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打了他一巴掌,“再让我听见这称呼,就剜了你的舌头。”
话音未落,他已将长川扔在地上,“滚吧,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是扔给黑甲军这么简单了。”
闻言,长川难过又害怕,满含不舍地离开了。
他最后望了眼阴影里的男人,月光将那道凌厉侧影拓在墙面上,如同随时会扑噬而来的猛兽。
谢晗走出角落,这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李屿淮来弥勒国的真实目的。
“你来弥勒国,并非带我寻箫辞的踪迹,而是特意杀陈源?这样,你就能高枕无忧地继续做你的假太子了。”
李屿淮的轻笑一声,“谢大人总爱把话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