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谢晗心中暗道,这人没个正经。
  他用力甩开李屿淮的手,又一次抬脚准备离开,却听见李屿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记得,你的公文桌上放着一张古老的酿酒配方,上面写的是乌恒族的文字,有好些内容十分晦涩,以你的水平,怕是难以理解,只有正统的乌恒族人才能够解读。”
  谢晗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等巴雅尔走了,你还能看得懂那配方上像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吗?”李屿淮的语气不疾不徐,轻飘飘的话语却精准地戳中了谢晗的软肋。
  谢晗一直对那些失传已久的美酒心心念念,可无奈看不懂配方上的文字,始终没办法亲自尝试酿造。
  谢晗没动,李屿淮便直接牵了他的手走进书房。巴雅尔对于突然出现的谢晗感到十分意外,惊喜道:“谢大人,原来您也在这儿……”
  谢晗看着巴雅尔真挚地目光,淡淡恩了一声。
  巴雅尔走上前,神情愧疚道:“那一日在藏经阁,谢大人走的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向谢大人表示歉意。无论如何,我不该隐瞒倒卖铁器的事,希望谢大人能原谅我的自私。”
  谢晗想起李屿淮说过的话,道:“你虽然倒卖铁器给军阀,却也救治了那么多病人,功过相抵,此事以后不必再提……我不怪你了。”
  巴雅尔感动道:“谢大人宽宏大量,更让我愧疚不已,我代表乌恒族感谢您和李校事对我们的帮助。”
  谢晗明显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感人的场合,但他在李屿淮的簇合之下选择原谅了巴雅尔,两人约定等宝音城局势稳定之时,谢晗再前往宝音城做客。
  终于再见到谢晗,巴雅尔了无遗憾的离开了。
  “小旗官大人。”见谢晗转身欲走,李屿淮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一步,稳稳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晗微微挑眉,目光带着几分疑惑与不耐,直直地看向李屿淮。
  “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何特意来找我。”
  被巴雅尔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一打岔,谢晗一时之间竟真的忘了自己来找李屿淮的初衷。
  平日里,他对李屿淮总是骂惯了,如今突然要说出感谢的话,只觉得一股怪异感涌上心头,竟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不说话了?”李屿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又往前凑近了些许。
  谢晗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鼻间,竟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上次乌恒族的事,不小心连累你被群臣谏言……多谢你出手相助了。”谢晗微微别过头,目光闪躲,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句感谢的话。
  李屿淮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原来是来跟我道谢的呀。”
  “不过,小旗官大人要道谢,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就这么轻飘飘一句感谢,就想把我打发了?”
  “得寸进尺。”谢晗轻啐了一声,语气中虽带着责备,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生气,倒更像是在打趣。
  “那你还想要什么?”谢晗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给我个吻,不过分吧……”李屿淮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丝蛊惑。
  他缓缓将谢晗逼至书桌的一角,高大的身躯微微倾俯,一点点地靠近谢晗。
  那含笑的眼神中,既有着强势的压迫感,又充满了侵略性,仿佛要将谢晗整个人都吞噬。
  谢晗的心脏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冷冷地说道:“换别的。”
  李屿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谢晗那漂亮的樱色唇瓣,那近在咫尺的饱满唇珠,色泽诱人,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诱得他只想不顾一切地尝上一尝。
  “可是……”李屿淮的声音变得愈发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你才是我唯一想要的报酬。”
  “……”谢晗眼睁睁地看着李屿淮不断靠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昔日他缠绵病榻,意识昏沉间,仿佛曾与李屿淮有过无数次的亲吻。但此刻,他神志清醒,面对李屿淮,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与之亲吻的举动。
  他的心乱成了一团麻,理智与本能在心中不断拉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本能,他猛地伸出手,用力地将李屿淮推开。
  随后,谢晗不敢再停留片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脚步慌乱而仓促。只留下李屿淮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23章
  谢晗已在公署住了一个多月, 刻意避开方琪。
  然而,对方的家书却如雪片般纷纷扬扬,一封接一封地摆到他的案头, 好似没有尽头。
  这天,送信之人神色匆匆,单独递来口信, 称方家突遇大事,请谢晗速速归家。
  谢晗下意识觉得这是方琪叫他回去的托辞。但略一思忖, 他也明白不能再一味逃避下去。
  毕竟,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当天公务结束后,谢晗破天荒地踏上了归家之路。由于久未回府,他推开院门时,目光瞬间被廊下悬挂的白布所吸引。
  空气中, 烧焦纸钱的气味刺鼻地弥漫着, 这诡异的场景让谢晗一时恍惚,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家门。
  “谢晗。”方琪的声音传来,他站在离谢晗几步开外的地方。往日里俊秀非凡的面容,此刻满是憔悴之色,眼下那淡淡的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的痕迹。
  “家里究竟出什么事了?”谢晗急忙问道。
  方琪下意识地伸出手, 想要触碰谢晗,却被谢晗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躲开了。这细微的动作,让方琪脸上的神情愈发哀伤。
  “昨夜, 我的父亲过世了。”
  谢晗微微一怔,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
  他与方琪成婚已久,却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与方家人并不亲近。而且,方琪为了追随他留在边城,无法在父亲身前尽孝,方家人对此多有怨言。
  “方伯父一向安好,怎么会突然……”
  方琪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茫然与哀伤:“昨夜才收到大哥传来的消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谢晗,我们回邺城吧?”
  谢晗心中明白,如今他与方琪已成夫妻,方父离世,于情于理他都应当前往方家吊唁。
  “马上动身吧?”方琪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望着谢晗,生怕他会拒绝。
  原本谢晗回家之前,已经打算向方琪提出和离。
  他想明白了,自己不爱方琪,再拖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然而,看着方琪期盼又伤心的神色,谢晗心中的真实想法,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他挑这种时候和离,无疑是又在方琪心口插上一把刀。
  “走吧。我陪你回方家。”
  黄昏时分,行驶了大半日的马车终于到达邺城,停在了方家的宅院门外。
  方父原是邺城的一个地方官员,家境情况尚且富裕。方琪作为方家的小儿子,自幼丧母,家中除了他,还有兄长方明与之相依相伴。
  当谢晗和方琪抵达方宅时,夜幕已然降临,整座方宅笼罩在一片静谧而压抑的氛围中,唯有灵堂内灯火摇曳。那黑沉沉的棺材静静地停放在堂屋中央,火盆里的纸钱正熊熊燃烧,隐隐的火光闪烁,映照着正前方牌位上方父的名讳,透着一丝森冷与哀伤。
  “你竟然还有脸回来?!”方琪甫一露面,方明便怒目圆睁,厉声斥骂道,“你知道不知道,昨夜父亲弥留之际,一直躺在枕边念叨着你的名字,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还记挂着你!可你呢?你和谢晗在边城逍遥自在……”
  “滚!马上给我滚出去!方家不欢迎你们这对狠心的人!”方明骂完,便撸起袖子欲动手驱赶。
  就在这时,谢晗不慌不忙地轻轻一步,挡在了方琪身前,他眼神冰冷如霜,那股威慑力竟让方明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
  “琪儿……你和谢晗能回来,回来就好。明儿,你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再闹了。”许氏听到外间的动静,匆匆从里屋赶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方琪一见到许氏便忍不住哽咽,“姑母,我父亲究竟是如何死的?”
  许氏神情犹豫,似是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方明已经骂道:“你竟还有脸问?!父亲的身体向来不好,又因为你常年不着家时时操心,病情郁郁。而你呢?你为了谢晗留在边城这么多年,你可曾挂念过父亲?关心过父亲?你的心里只有谢晗!”
  “姑母。”方琪一见到许氏,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声音哽咽,“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怎么就走了呢?”
  一旁的方明再次喝道:“你还有脸问?!父亲本就身体欠佳,又因你常年在外,不着家,日夜为你操心,病情日益加重。而你呢?为了谢晗,在边城一待就是三年,可曾有一刻想起过父亲,关心过父亲的身体?你的心里就只有谢晗,哪里还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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