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咳...咳咳...”谢晗顺着墙壁滑坐,冷汗浸透的额发紧贴面颊。
“校事府的地牢都比这破房子结实。”李屿淮用鞋尖踢了踢尸体,收起剑,“还是搬到校事府住吧,我也好保护你。”
谢晗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罗拉,心中五味杂陈,抬眸看向李屿淮,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探究:“我原以为,你与他多少有些情谊,可你竟这般毫不留情地取了他性命。”
“我没有朋友。”
谢晗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下意识地开口反驳道:“那我呢?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吗?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难道在你眼中,我也算不上朋友?”
李屿淮缓缓转过身,目光温柔地凝视着谢晗,眼中的深情仿佛要将他溺毙。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谢晗鬓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指腹流连在微凉的耳垂,“你不一样,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谢晗的睫毛微微颤动,心中的疑惑与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甜蜜与温暖。
可想起罗拉之前说的那些关于“成璧”的话,他的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此刻,他不想在这血腥的场景中,去追问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问题。
沉默了片刻,谢晗垂下眼帘,避开李屿淮炽热的目光,“我们先处理一下这里吧,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这里。”
李屿淮抬手招来几个侍卫,吩咐他们妥善处理罗拉的尸体和血迹。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李屿淮向他别过,谢晗走进卧室,留下一片寂静的血腥之地,在夜色中渐渐恢复平静。
第二日,谢晗正在军营里研究军事防布图,便听闻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谢大人……此人非要见您,我们拦都拦不住。”
谢晗抬起头,便见达格奋力挤开两名守卫闯入营房,几日不见,达格的神情颓丧,不再有当初的嚣张气势。
近日,李屿淮为了谢晗血洗北戎行宫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谢晗是李屿淮看中的人。经此一事,众人对谢晗的态度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纷纷刮目相看。
“谢大人,求您给条活路啊!”
达格甫一迈进营帐,便哭天抢地地叫嚷起来,脸上满是凄惶之色。
原来,于真国出兵后局势骤变,维明多的军阀为了自保,忙得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达格这个曾经的棋子,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
“谢大人呐……是我有眼无珠,当初不识您的身份地位,冒犯了您。还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啊。”达格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深知没了军阀的庇护,仇家定会接踵而至,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对军阀与其他西域诸国之间的情报了如指掌,谢大人,您就网开一面,让我投靠隐锋营吧。哪怕只是做个卑微的养马小厮,我也心甘情愿啊。”达格几乎是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着。
“你求我又能怎样?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谢晗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容,语气冷淡,轻飘飘地甩出了达格曾经说过的话来回绝他,言语间满是对达格的不屑。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立刻离开隐锋营。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我就只能亲自动手请你出去了。”谢晗眼神一凛,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达格满心的不甘与怨愤,但面对谢晗的强硬态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灰溜溜地离开了营帐。
达格刚失魂落魄地踏出营帐,孟叶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情凝重道:“谢老弟,我刚查清楚了一件大事。”
“哦?什么事?”谢晗见孟叶一脸严肃,也收起了随意的神色,正色问道。
“乌恒国倒卖铁器那件事,消息是方琪传出去的。”
谢晗闻言,垂下眼眸,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方琪?怎么会是他?他和巴雅尔分明是交情甚好的朋友,那时乌恒族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方琪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揭露这样一段不光彩的过往呢?
要是没有李屿淮力排众议,坚持施以援手,差一点,乌恒族就会因为倒卖铁器这件事,失去获得救援的机会了。
孟叶一看谢晗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满是怀疑,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孟叶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说道:“这是真的。我问过方琪的学生,说是方琪在讲经的时候,亲口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当时在场的西且弥民众不少,所以消息才传得这么快。”
“方琪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晗看向孟叶,正要追问个明白,不经意间,余光瞥见营帐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正是许久未曾谋面的方琪。
“谢晗。”方琪也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显然已经听到了谢晗和孟叶的对话。
他那原本清俊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愧疚之色,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确实在讲经的时候提到过乌恒族倒卖铁器的事,不过,我只是担心有西且弥的民众会效仿这种行为,私下里给乌恒族倒卖铁器提供帮助,所以才说出来的……我真不是故意泄露这个消息的。”
孟叶听完方琪的解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这毕竟是谢晗的家事,他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便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谢晗静静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谢晗!”
方琪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他急忙上前,伸手便想去拉住谢晗的手,可谢晗动作轻巧,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谢晗……”方琪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还要在公署住多久啊?今天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谢晗没有回应方琪的问题,只是冷淡地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话音落下,谢晗不再理会方琪脸上难看的神色,毅然起身,大步离开了军营。此时已到了下值的时辰,谢晗并未返回公署,而是径直前往校事府。
无论方琪是否有意泄露乌恒族倒卖铁器一事,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事确实让李屿淮陷入了舆论的漩涡,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
如今,危机已然解除,从人情和事理上来说,谢晗都觉得自己应当向李屿淮表达歉意。
谢晗对校事府的路径早已熟稔于心,他轻车熟路地前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书房。却见书房的门半掩着,从内间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
“李校事,您对我们乌恒族的大恩大德,我们乌恒族人定当永生铭记,没齿难忘。”谢晗透过窗棂看去,竟瞧见巴雅尔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房中,向着李屿淮垂首致谢,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如今军阀已经撤离了宝音城,乌恒族也重新恢复了城区的自治权。后续我会扶持你成为宝音城的首领,帮你培养兵马,壮大军事力量,以防军阀日后再次卷土重来。”
巴雅尔深受感动,再次郑重地鞠躬,言辞恳切地说道,“乌恒族人能得到您的帮助,实在是上天赐予的福分和好运。”
“不必谢我。”李屿淮摆了摆手,“若真要感谢,不如感谢你们的小旗官大人吧。若不是他坚持要帮助乌恒族,这一次,你们也难以顺利渡过危机。”
听到李屿淮提起谢晗,巴雅尔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既有愧疚又满是难受。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谢晗在藏经阁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想到此处,巴雅尔心中一阵黯然,觉得恐怕此生,谢晗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谢大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都怪我一时糊涂,被一己私欲蒙蔽了双眼,向他隐瞒了倒卖铁器的事情。唉,恐怕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向他当面赔罪了。”巴雅尔语气中满是遗憾,微微叹息道。
“你马上就要离开西且弥了,此去路途遥远,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在你临行之前,难道不想去和小旗官大人告个别吗?”
巴雅尔脸上满是失落之色,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要去打扰谢大人了……我想,他应该不愿再见到我。”
“可现在,他就站在门外。”
话音刚落,还没等谢晗做出反应,李屿淮的目光便直直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大人,还在等什么呢?进来吧。”
谢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想恐怕李屿淮早就察觉到自己来了。他本就不想见巴雅尔,于是转身便打算离开,却见李屿淮快步追了出来。
“谢大人,请留步。”
李屿淮伸手握住了谢晗的手腕,嘴角微微上扬,道:“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谢晗皱了皱眉,语气冷淡地说道:“我可不是为了见巴雅尔才来的。”
大概是谢晗这略带傲娇的话语让李屿淮觉得有些好笑,他轻轻一笑,语气轻佻地说道:“我自然知道,你呀,是特意来找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