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廷站在原处,像块木头。全身已凉透,冻得入骨。手机铃声响起时,他像是布满锈迹的机器人,微电机不听模组指令使唤,就连指关节都有些僵硬。他回不过神,是依稀有铃声有震动,但又停了。
第二次响起时,他慢慢将手机拿起,见显示的是潘莉慧的微信名。接通后,他将手机举至耳旁。
熟悉的娇憨嗓音传来。
“你开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
小圆觉得自己喉头发出的声音听来很陌生很遥远:“我还在市区。”
宁宁软声吩咐道:“我手机没电了,你带充电宝了吗?你还没开出来的话,替我在便利店买点暖宝宝。”
不待他沉陷在泥潭中挣扎,她只召唤他,要他尽快爬起去找她,去有她的温暖所在。
“不是你叫我来的嘛。俞晚廷,你快点过来。”
cp小剧场
谭宁韵:你们三个有本事当我面,再说一遍。
第二十六章 泪吻黑白
“你们在哪?”车即将抵达时,俞晚廷打电话给芋艿头问询他们在欢乐谷的方位。
“我们几个在激流勇进这排队,潘莉慧她们大概去哪里休息,说待会碰头。你在哪?”
“快到了,待会我来找你们。”
挂断电话,俞晚廷继续远望窗外极速后退的风景,膝上放着7-11的塑胶袋。里面有刚买的暖宝宝和太妃糖,以及他从自己车里拿的充电宝。
他的体温向来偏高,此刻出租车内已开启暖风,但他仍觉得凉津津。外套罩在身上并没能抵御初冬的寒意,反而像棉被压得他不能动弹。
就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恍惚,他上楼拿外套和母亲交代一声要先走,随即下到停车场去车里拿了谭宁韵要的充电宝,再步行去便利店买了她要的这些。
听完吩咐,完成指令的白熊公仔,失魂落魄地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
一辆蓝色出租车停泊在他面前,下了位乘客。开门的动作让他缓过神,顺势上了车,和司机说要去松江。
这个上午过于沉重,他没有办法以这样的状态去驾驶车辆,只能把自己的车留在饭店。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记不真切了。
视线被高速道路上滚动的白色标识标线、中央隔离带和绿篱填满。耳旁响起那声 ——
“有种出种,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近一小时的车程,让他终是平复了下来。到达时和大部队再联络,得知所有人都已聚到一块。
“你别挂,我进园了。”俞晚廷在游乐园里走了几分钟,芋艿头堪称胡导,描述不清还聒噪。“看到你们了。”
他远远望见谭宁韵的白色长羽绒服,上次陪她去大学穿的就是这件。挂了电话,他的脚步不由加快。
谭宁韵正背对他,小口嚼着园里售卖的点心,锅盔。一旁潘莉慧他们在讨论晚上去吃什么。无意侧转过身,诧异见到斯文版本的小圆。
从没见他戴过眼镜,今天似乎与平日有点不同。
俞晚廷直接走到宁宁面前,将手中胶袋递给她,胳膊举起的幅度很低。透过白绿胶袋,可见里面被塞满。谭宁韵接过后,翻了下,看回他的脸,一时说不出谢字。
暖宝宝买了最大包装的,太妃糖是她惯常吃的牌子,哪怕她自己去便利店,也就是这样采买。他在照料她这方面,从不出错,到位至无可挑剔。
谭宁韵下意识退后一步,她有点怕,即熟悉又陌生,这感觉让人想逃。
“有侬叠硬额啊(有你这样的啊),迟到也就算了,还大张大明吃独食。”芋艿头过来撞了小圆一下,嚷完这句,热络起头说要去玩尖峰时刻。
这个项目是一组人坐上安全椅,随后设备缓缓升至高空,旋即快速下落,再升起下落,如此反复。底下游客看来平平无奇,亲身上阵则略感刺激。
排到时,随机走上机器,人潮被冲散。宁宁和潘莉慧坐一起,隔了个陌生人,再是小圆孤身一个。
第一次下落,谭宁韵心跳加剧,手牢牢抓紧安全杆,只不过强撑着没狂叫出声。到第二个稍适应了点,却仿佛听到熟悉的声线。再度缓慢上升时,她扭头望过去,是小圆。
他合着声浪,在那吼,尽管上升时刻并不惊险。眼镜已收起不见,额发飘扬看不清脸,依稀觉得他很用力,连带着脖颈肌肉紧绷。不顾形象。
两分钟游戏结束,安全杆抬起后,快一步起身的小圆,站到她面前,伸出手。
谭宁韵抓着他的胳膊,借力起身,心跳还没彻底缓下来,腿脚也尚存麻木悬浮感。
她抬头望他,问出声:“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倒是你,行不行,我扶你下去。”熟悉的男中音,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然后再玩了阵,所有人准备转场回市区,去到定西路吃晚饭。
女生挤在潘莉慧的新车,小圆和另一男生搭芋艿头的吉普,其余人也各自上车。
俞晚廷松了口气,他坐在后座,身旁无人。是很矛盾,他想走得远远的,一个人安静待着,可又舍不得离开。为什么,自然是在这难熬片刻,想望她一眼。可他们太熟了,熟悉到喜怒会被彼此一眼看穿。
约的是家生蚝烧烤老店,开在定西路多年,说不上味道有多好,只是开成招牌。菜肴不会出错,老食客还能怀念下当年豪情。
鲍鱼砂锅粥、蒜蓉烤生蚝烤扇贝烤带子是招牌菜,其他诸如锡纸羊排、啫啫牛蛙煲、粉丝蒸蛏子、潮州酿豆腐这些都点了。烤串和啤酒更是前后下了两三次单。
店铺装修平常,更像个室内大排档,吃的就是这份烟火气。
谭宁韵座位靠里,夹在墙面和桌前。俞晚廷坐在外侧走道,服务员上菜时,他会侧过避让些。
熙熙攘攘中,气氛逐渐热络,小芋艿带头说叫代驾,今天都得喝够了。
讲来好笑,最不经喝的就是他,几杯三得利下肚直叫唤说饱了。潘莉慧站起,让小圆再递一瓶新的过来,她替芋艿头缓缓斟满玻璃杯,顶端极薄一层啤酒花。
“饱什么,来,干了!肚子胀,去旁边跳几圈,把气腾出来继续喝。”说罢举起自己那半杯酒。
“吾叫侬声阿姐(我叫你姐姐),不带这样的啊。怎么这么狠的心,怪不得说最毒妇人心,我待你不薄啊。”
众人皆被这两个宝货逗笑,谭宁韵小口嘬着椰奶,也是看得乐不可支。眼尾余光见到对面的俞晚廷和旁人耳语了一句后,悄然起身走出店外,动静极小。
周遭热闹,店内有稀疏蒸汽,吊顶电视音嘈杂,食客沸腾谈心。
男人左手拎着衣物,边走边缓缓穿上,黑色菱格棉外套覆上他宽厚的背,显得无比落寞。他走出了玻璃门。
外面似有绵绵细雨,不大,但潮冷。
他没带伞啊。
过了十来分钟,谭宁韵借口去洗手间,和人换了座位挪到走道处,问刚才小圆身边与他耳语的人。得知他是去透口气,买包烟。
去完洗手间,他还没回来。
没有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反常。
谭宁韵让潘莉慧把她的长外套递过来,她想出去走走。众人已经聊开,气氛正热,顾不上这些小节。让她转一圈尽快回来,顺便把她的小圆哥哥也带回来。
那天,两人出了店门后,最终,没再回来。
定西路长长一条,沿途有岔路纵横,夜间酒楼食肆耸立,招牌灯影间有几分黄金时代乍浦路的模样。不过是简配版。
天色低沉至暗,淡淡细雨飘落,目光所及的道路尽头,有几处灯光不能及,似有黑团笼在那。
她站在路面,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
跟着直觉,谭宁韵快走起来,向着没有高架的那段。长羽绒服没有拉起拉链,仅是用单薄左手抓着敞开的两边,右手缩进衣兜。至于会被这朦胧微雨打湿,已无关紧要。
她有些心急,讲不出原因,只想快点找到他。
开始时,是快走,过到下一个岔道,她停顿几秒后选了y型路口的右边,小跑起来。
眼睛扫视路上不多的行人,被伞挡住的,哪怕体型不对,她也会多望一眼。
路到尽头,沿街没有便利店。
她大步开始向回跑,再次到达岔路,奔至左道。
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她纤细的双腿,像迷途的羚羊,轻盈摆动寻求前路。长长的白色羽绒服随节奏起伏,像要护住这只弱小动物,恐其被黑夜所伤。
没,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冷空气和喉头的灼热呼吸相撞,她反应过来,掏出手机。
第一个没接听,第二个铃声尽了,第三个。
“你在哪?”
“外面。”
“哪个外面?”
俞晚廷的声音卡顿,只听到微弱呼吸声和身旁白噪音。隔了足有半分钟,他说了,语不成调。
“我不知道,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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