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思庄女娘这一出是阳谋,没给大家伙选择的余地。
  就算有村民察觉她的心思,也不得不上钩,何况就村里这些莽汉,真没那么多心思,到时候肯定得对人家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真不能再拖了,即便再张不开口,明儿也得舔着老脸求一求人家小女娘,要不误了农时可就遭了!
  这一幕,在很多人家上演。
  思庄看着还剩九天的生命值,强压下焦虑问林评:
  “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真的可行吗?”
  林评上完今天的剪辑课,合上电脑,伸个懒腰,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之人。
  要是周哥在场,定然会说:
  “这不是老板的基本操作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别管他面上如何,只要知道老板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就好了!”
  可惜周哥不在,思庄也不是和他非常有默契的周哥,林评淡定的泡一杯养生枸杞茶,在氤氲茶香中,耐心安抚道:
  “别急,静待时机。”
  “时机何时才能到?”
  “明日。”
  得了准话,思庄才有功夫观察林评。
  见他面色更苍白了几分,和她一般虚弱,神态却一如既往的放松,纳闷儿道:
  “你还有心思学剪辑?”
  真是个狠人呐,这种程度的虚弱,搁一般人身上,早卧床不起了!
  林评轻笑,隔空点点坐在屋顶发呆的思庄:
  “你不也在坚持?”
  其实林评真的感觉还好,他的心脏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打从出生就被医生判了死刑,按照医生的说法,好生将养,少喜少悲,能活到七八岁。
  可他硬是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拥有了完整的童年,扛到十岁才倒下。
  那年又幸运的绑定了系统,奇迹般活到如今,虽然每一天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几度罢工,可在周围人看来,他除了面色苍白,性子特别安静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从家里独立出来,在行业里做到顶尖,有了诺大的身家,今年不过二十一岁而已。
  自小,他便练就了忍受痛苦的能力。
  如今说来,多出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思庄听他这般讲,抬起头,无机质的眼神和林评对上,幽幽道:
  “你就没想过,你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可我的每一天都是亏的!你就半点没有对不起我的愧疚吗?”
  林评:“……”
  林评长这么大,
  第一回哄小孩儿,不慎熟练:
  “那都是过去了,咱们有幸福的未来,不必为过去耿耿于怀。”
  思庄让他发誓:
  “骗未成年统的宿主,没有小吉吉!”
  林评惊了,一口枸杞茶喷到模型上方,村子里瞬间下了一场又猛又急的雷阵雨!
  “不是,咳,小姑娘家怎能如此粗俗?”
  “哼,男人粗俗,就是有男人味儿,女人粗俗,就是没有教养,人类男性果然习惯双标!再说,统可没有性别,不过是为了方便融入环境才选择了性别而已,今天可以是女孩子,明天就可以是男孩子。”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林评并不否认她说人类男性双标的事实,略过这个话题,一指地上那两袋子,他特意托人买的,二十公斤大豆和粟米种子,问思庄:
  “要小麦种子倒是好办,粟米也就是小米,放在如今可是杂粮,种子不好找,这次就算了,下次得试着让他们种小麦,另外你确定这些就够了?”
  “够的,世界会自己形成独特的运行法则,就像你弹指一挥间,对村民来讲便是下了场雨。你那边的大豆,与村民而言是庞然大物,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会使他们思维陷入混乱。
  所以那些东西会以一定比例缩小,出现在村民眼前的定然是他们能接受的东西。”
  果然,林评把粮食种子投递到思庄家堂屋,堂屋很快被塞满,且是在林评眼里,需要用二十倍放大镜才能瞧清楚的形式出现。
  果然。
  林评这下真的放心了。
  桃村。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就聚在村长家,吵吵嚷嚷的也不消停:
  “这两年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如今人家瞧见我上门,知道是打秋风的,连门都不给开。我前儿在远房堂叔家门口守了一夜,天亮人家儿媳妇出门倒尿盆,瞄准了往我身上泼,要不是躲得快,得带一身尿骚味儿归家。”
  “我那表叔倒是个体面人,在邯郸城有两间店铺,日子过的滋润,我说了来意,人家借口谈生意避出门,叫掌柜的陪我喝了一整天茶,我灌了满肚子凉水,单是茅房就跑了七八趟,肚子还饿的咕咕响。
  眼见着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不能再等,掌柜的拿了两张蒸饼将我送出门,话说的好听,叫我尽管拿,别客气,哎!”
  “咱年景好的时候,我妻月月回娘家,回回不空手,岳父待我比亲儿还亲。可咱遭难了,我妻昨儿去娘家,也不说借粮种的话,只说借半袋子去年晒的野菜干,叫孩子哄哄肚子,咱这边下了雨,再有半月野菜也能冒尖儿了,两倍还他。
  结果被娘家兄长赶出门不说,推搡间还给伤了胳膊,疼的昨夜一宿没睡着。”
  众人七嘴八舌,一合计,情况都差不多。活到现在,都是家底厚实,亲戚能帮衬一把的。有那家底浅薄,不会算计过日子,亲戚又指望不上的,早饿死了!
  就有人嘀咕:
  “如今,十里八村也只有思庄女娘那里不缺粮食了。”
  众人一阵沉默,有人提议:
  “老叔,您给拿个章程罢,咱们也知道思庄一介孤女不容易,她又不种地,手里也没存粮,人赵家管她吃喝,是报答她救命之恩,理所应当。
  可叫赵家连带咱们一起管,天底下寻不出这样的道理,叫她为了咱们这些非亲非故之人去求赵家,确实不地道,但咱这也是走到了绝路,总要试试的罢?”
  村长沉思片刻,背着手在院中转圈,好半晌才拿定主意:
  “思庄好强,不可能一辈子都接受赵家救济,总要想法子自立。这样,等到秋收后,每家在村里给她开两亩荒地,并为她无偿耕种五年。五年下来荒地也该有点肥力了,即便她嫁人,也是一笔丰厚的嫁妆。”
  村民们咬牙应了,开荒很难,但与生死比起来,也没那么难了。还有人直言:
  “若能帮忙渡过眼下难关,叫我给她立长生祠都可。”
  村长又道:
  “切记,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原也不欠咱们得,万不可行逼迫之举,回来从长计议!”
  听了这话,有人心虚的低下头,有人认同的点头,还有人小声嘀咕:
  “又不傻,逼人家干啥?回头等着赵家报复吗?”
  可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存了小心思的也暂且搁下。
  于是,村长佝偻着腰带人上思庄家,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
  思庄还是那副硬邦邦的表情,说出的话却很叫人意外: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前些日子我兄长听闻村中遭难,恐我生计困窘,昨夜赶着夜色叫人送来了粮食,可解村中一时之困。”
  说着,打开昨晚被林评塞满粮食的堂屋。
  门朝外开,粮食流出来埋没了思庄脚面。
  这一幕冲击力实在太大了,有人直接红眼,想冲上去看个究竟,甚至占为己有。要知道在年景好的时候,大部分村民一年到头也赞不下这么多粮食。
  幸亏被脑子清醒的死死摁住。
  没听女娘方才怎么说的?
  她兄长昨晚趁着夜色叫人送来的!
  这么多粮食,可全村愣是没听到一点动静,别说全村,就是左邻右舍这会儿也懵着呐,他们饿的一宿睡不着,老鼠窝都被他们掏空了,隔壁搬粮食的响动他们竟然毫无所察。
  不管从哪方面说,人家那从未露面的兄长,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人家敢大方亮给他们瞧,就不怕他们起歹心思!
  众人的心被高高提起。
  思庄见他们都想明白了这点,才继续道:
  “你们也看见了,粮食我家确实有,但从根本上来讲,这是我兄长的财物,我兄长在一日,这个家便由不得我来当,这道理想必诸位能明白?”
  明白明白!
  思庄便道:“此事得告知我兄长,叫他定夺。”
  村长激动的搓手,哽咽道:
  “不知郎君身在何处,可否叫吾等当面陈情?女娘放心,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我等都记着您的好,不叫您在中间为难。”
  林评瞧见这一幕,轻笑:“心眼儿还挺多,这是探虚实呐。”
  思庄对村长道:
  “我在其中并未出甚么力,若我兄长允诺,诸位记得感念我兄长对大家伙儿的一片怜爱之心罢。”
  听话听音,村长觉得这事有门,哭的更恓惶了三分,抹着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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