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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最开始他也只是想着离平海近些,后来却发现这宅子在他们走后又住进了一户人家。陈京观在卧室的夹缝里看到了一块修着荷花的手帕,帕子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夏”字。
  陈京观让穆晓山去问,知道了夏衍在陈京观走后就租下了这里,他每月的俸禄没那么多,两个妹妹就做些活贴补家用。
  陈京观明白夏衍的意思,他想替他守住桃园。
  也曾经是在这宅子里,陈京观戳破了夏衍虚假的笑容,看到了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以及差点就直不起来的腰。
  只是陈京观还是没能找到夏衍的两个妹妹,无论他打听了多少人,甚至动用了谍子,可这两个小姑娘就那般凭空消失了。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要去和周湘抢人了。”
  苏清晓站在宅子前张望,他身边的席英看到陈京观回来朝他招了招手,转身让屋子里的嬷嬷去将预备好的饭菜从温着的锅里拿出来。
  “都这个点了你们怎么还等我,下次我要是没回来你们先吃。”
  “师兄。”
  陈京观的话被平芜一声“师兄”打断,他抬头看着眼前泪眼迷蒙的小子,平芜快步上来抱住了陈京观。
  “好小子,你也长大了,都能单枪匹马去救师父了。”
  平芜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看样子像是苏清晓刚给换的药,陈京观回抱着他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他的伤口,可眼前的半大小子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他的怀抱搂得陈京观喘不过气。
  “师父的伤我给苏大人说过了,他方才给我写了个单子,我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了,宗大人颓靡了一些日子,让师父骂了一顿恢复了些精神,他说他想辞官,可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远山哥的尸首我们没找到,别吉让人在云山哥的坟旁边立个衣冠冢,她让我嘱咐你去廊州的时候多留意着,一定要把他带回家。”
  “还有,别吉和科迪成亲了,他们没等到你回来,不过别吉说你还没给她送贺礼,她记下了,迟早要问你要的。”平芜顿了顿,“她还说她会带人提前搬去夏牧场,在木尔斯草原没人能找到他们,她让您放心带着人去打仗,没赢就不许回去。”
  陈京观忍俊不禁的同时缓缓点着头,他一下一下摸着怀里的人的后背,直到他感觉平芜的气息顺了,他听到平芜问:“哥,你还有想知道的吗?”
  “那日,你怎么敢一个人去雍州的?”
  平芜从陈京观的怀里抽出身,他面前的站着的三个人都静静看着他,平芜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席英面前。
  “姐姐都成席将军了,我又怎么能丢了师兄的脸面?”
  萧祺栩登基后,一改南魏重文轻武的政策,他规定每年文选和武选要同时进行,他不求得到文武双全的人才,他只希望南魏两条腿走路。
  那日萧祺栩叫了陈京观去书房,陈京观将萧祺栩递给自己的虎符放在手里摩挲着,那上面的血迹已经擦净了,只是贺福愿倒地时砸坏了一个角,后来匠人再怎么修也还是能看得出来。
  “哥,你做我的将军吧,我们一起把收复失地,重振南魏雄风。”
  萧祺栩正是雄心勃勃的时候,他看着陈京观的时候,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有神。
  可陈京观离开时并没有带走那枚虎符,随他一同出宫的,是封席英为南魏大将军的诏书。
  席英接到圣旨的时候毫无波澜,她望着自己的名字和“大将军”三个字写在一起,她抬头看着陈京观,陈京观只是笑着对她说。
  “你不是说过要和苏清晓一个人做帝师,一个人做将军吗?现在不敢了?”
  席英摇头,“那你呢?”
  “你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我来做你的副将。”
  “你席姐姐的今日那是一刀一刀打出来,我的命是她救的,史家父子是她抢的,阙州是她拿下的,她该是这个位子。”
  平芜不禁点头,席英倒是难得耳鬓染了些粉红,陈京观用眼神暗示着苏清晓,苏清晓用藏在身后的手捏了捏席英的手腕。
  “你们俩,是什么办事啊?”
  平芜眨巴着眼睛望着苏清晓,苏清晓一个巴掌拍到了他背上,“没大没小!我比你师兄还大些呢。”
  平芜嘟囔着嘴没有再说话,一屋子的人笑着走出正厅。
  月色下,一个人影安静地站在院子那棵老树下,他的肩头飘着落花,而他一只手扶着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今天还真热闹,一起吃吧。”
  陈京观走过去接过了陆栖野手里的桂花酿,“还没到桂花的时节,买这两瓶酒不容易吧。”
  陆栖野没有答,陈京观示意身后的人先去里屋,他顺手拔开一瓶酒的封口,浓郁的酒香混合着微微发苦的槐花气息,他应该有一年没尝到了。
  “陈京观,下次能不要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你去送死的消息吗?”
  第156章
  “好。”
  陈京观眼底含着笑意, 望着五官皱成一团的陆栖野,他仰头喝了一口怀里的酒,然后把酒罐子递给陆栖野。
  “你吃饭了吗, 没吃的话先去吃些再喝。”
  陆栖野没说话, 接过酒罐子猛猛灌了一口。
  “你们先吃!给我剩碗面就行!”
  陈京观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很快听到平芜回了一句“好”。
  “你有话要和我说?那我们去后院吧。”
  陆栖野没动, 陈京观回头看他。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不是也没信崇宁的鬼话吗?”
  “我信了。”
  陆栖野低着头, 握着酒罐子的手微微发着抖,“元焕让我做一个选择,我如果不出兵西芥, 要不然交兵权, 要不然打阙州。”
  “你最后选了什么?”
  陆栖野的目光不知道停留在什么地方,陈京观只觉得他眼神发直,他没有动,就在原地静静等着陆栖野的回答。
  那时候已经到了六月,正是南魏的夜燥热起来的时候, 陆栖野觉得南地的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可他还是向元焕告了假,一个人骑了两天一夜的马来了景州。
  当初崇宁那封信递到元焕面前时, 陆栖野正在和元焕商量何时进宫益州,他们打算自北向南拿下东亭。
  北梁是没了军户, 可这么多年刻在骨子里的热血难凉。
  说来好笑,新北梁的那些地方原本就是东亭的,可这十年人**融下来, 北梁倒对这些地方有了难以割舍的故土情结。
  元焕听说是南魏寄来的信,他自己还没看就先让陆栖野念,陆栖野兴致冲冲地打开信, 看到落款处是崇宁的玺印。
  “他说什么?”
  陆栖野一时间说不出话,他一个字一个读着,直到那信纸被他用手紧紧攥着的地方起了褶,一碰就破。
  “崇宁绑了薛雯昭,用她威胁陈京观独自进殿,此时此刻陈京观应该成了她的人质。”
  “她想要我们做什么?”
  陆栖野冷笑一声,“趁火打劫。”
  “陈京观走的时候带走了西芥多一半兵力,剩下的还抽出去了一部分驰援雍州。你想要的话,”陆栖野顿了顿,“三天就能拿下。”
  陆栖野看到元焕心动了,因为他握着椅子的手直发紧,他手臂上那根清晰可见的血管联通着心脏,陆栖野看到了他抑制不住的欲望。
  “你怎么看?”
  陆栖野不说话,元焕就转身走近他。
  “失了这个机会,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比起东亭和南魏,我们能拿下西芥的机会不多。”
  “可沁格曾经帮过我们,她还救了陈京观,她……”
  元焕的笑声打断了陆栖野的话,“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他,可他都变了不是吗?”
  “他没有。”
  “哦?”元焕饶有兴趣地反问道:“如果他没有,那他怎么会借你的手去拉拢萧祺桓,他怎么会带兵攻下一座座城池?我记得他和你父亲说过一句话,他想兵不血刃斩仇敌。”
  “可他如果变了,他就不会受制于崇宁,他就不会管薛雯昭的死活,他就不会走上陈频的老路。”
  “所以你是要让我赌?赌这一次他有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陆栖野没说话,元焕也没有再与他争执的想法,他走到陆栖野面前停下,用力握住陆栖野曾经受过伤的那个肩膀。
  “如果不出兵西芥,要不然交兵权,要不然打阙州,我不算难为你吧?”
  “兵权给谁?”
  元焕沉吟片刻,“你哥躺了小半年了,做个随军的将军总没问题吧。”
  见陆栖野不说话,元焕轻轻勾起嘴角,他背着手重新走回桌前,拿起笔托上还湿润着的狼毫,“ 兵权本来就是他的,是你说的你哥不会甘心下半辈子躺在家里。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没有。”
  陆栖野将手里的信揉作一团丢进了纸篓里,他看着元焕圣旨上写下“陆栖”两个字,等写第三个字的时候,元焕刻意将那一竖写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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