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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可阮青衣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并没有为此疏远他,她好几次收留重伤的江子游在自己的屋子里过夜,她笑着说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清白,能救人一命也算是替江阮积些功德。
  在江子游一次重大任务成功后,他获得不菲的奖赏,他拿到那笔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泯川楼赎走了阮青衣,连带着也给了江阮一个家。
  那时的江阮以为自己终于要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了,可好景不长,一伙官兵突然冲进来抓走了他和母亲,他到了俘虏营后看到了江子游。
  那时江子游就剩一口气了,可明明前几日他才说自己被北梁消了暗探的身份,他们可以一起回南魏生活了。
  江阮看着江子游被人活活打死,而自己和母亲被人关了起来,终日在阴暗的地窖里过了不知道多少日,他突然发烧了。阮青衣抱着他哭着求侍卫给些药,可侍卫只是盯着她的胸脯看了又看。
  阮青衣为了江阮活下去,说出他是姚廣的私生子,于是他们被挪去了另一个稍微豪华些的俘虏营,在那里江阮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姚廣对这个儿子的存在好似并不意外,即使是被人关进了笼子里,他依旧能在江阮身上找到一些优越感。他看着阮青衣求爷爷告奶奶让外面人救救江阮,姚廣讥笑一声,说了一句:“你只是说怎么能成,要去换啊。”
  江阮后来觉得就是这句话让阮青衣走上了绝路,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江阮能活下去。
  所以江阮杀死的第一个人也是自己的父亲。他逃出俘虏营前偷了侍卫的一把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即将要被接出去的姚廣的胸口。
  江阮觉得自己自己遭受的一切他都要讨回来,萧霖就该被自己的儿子杀死,而崇宁,就该被自己信任的人,信任的国家背叛。
  可江阮并没有要给崇宁讲故事的兴趣,他的话点到为止,留给崇宁无限的遐想空间。
  崇宁久久看着眼前的人,始终无法把他与北梁间谍联系在一起,到最后她放弃了去理解江阮的话,她顿了顿开口道:“事已至此,我没有办法为过去的事情做任何弥补。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放过萧祺枫,放过南魏,放过我?”
  “我要你亲手把广梁剩下的两座城送给我,当然,我可以把盛州留给你们做都城,可作为交换,我要槐州。”
  “我把土地给了你,你便不会再把任何消息放出去对吗?也不会再点起战火?”
  江阮欣然一笑,崇宁犹豫片刻应道:“可以,我再信你一回。江阮,人不要太贪心,你的贪心会吃掉你的。”
  江阮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看着崇宁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样一个叱咤南魏快三十年的女人就这样输了,江阮都替她感觉可惜。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江阮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他自言自语道:“可他会不会放过你们,我可说不准。”
  ……
  “那我们就这样把广梁送出去?如此何以平民怨?”
  萧祺枫的声音打着颤,崇宁冷笑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现在知道民怨了?我以为陛下目中无人惯了,早就不在乎陈尸千里了。”
  萧祺枫被崇宁怼得哑口无言,崇宁看着他这幅丧气样子连连摇头,“此事既定,已无力回天。我们该要想想如何养精蓄锐打回去,更何况现在盯着我们的可不止江阮一个了。”
  见过江阮之后崇宁想了很久,她觉得江阮答应的太轻易了。此时的南魏被他弄的四分五裂,只要他想,完全可以一举拿下南魏,打退堂鼓不是江阮的作风。
  况且萧祺桓背后还藏着一个人,江阮应当也发现了。
  “收拾收拾去为你的愚蠢埋单吧,我尊敬的陛下。”
  第139章
  “少将军, 再往前就到克尔茶湖了,约莫再有五日我们就能从槐州进入南魏。”
  穆晓山刚和后头的士兵说完话,看到陈京观一个人坐在地上啃着食之无味的饼, 他走过来将自己的酒袋递给陈京观, 陈京观道了声谢仰头灌了一口。
  “槐州那边没问题, 萧祺桓欠我一条命, 总是要还给我的。”
  穆晓山点了点头, 他脸上仍有疑色,却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陈京观旁边。陈京观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便自己开口道:“怎么了?”
  “所以, ”穆晓山笑着折断了一根刚冒芽的绿草, “你大费周章跑到啸龙营去告诉萧祺桓这一切的真相,就是为了今天?”
  “嗯,”陈京观眼含笑意道,“我们回南魏肯定要选一条最稳妥的路,最开始我打算走雍州, 可你兄长的事情我忘不掉, 我觉得廊州的百姓未必还会认我。”
  穆晓山神色一沉,陈京观听到他说:“少将军, 我觉得你变了。”
  陈京观笑着没说话,穆晓山就继续一边玩弄着手里的草叶一边说:“若是从前的你, 你救萧祺桓应当只是出自与薛大人的情谊,你不走雍州应当是怕连累宁师父。虽说结果都一样,可我还是觉得你变了。”
  “变得更自私了?”
  穆晓山摇头, 陈京观像是没有料想到他的反应,他侧过身去看穆晓山。
  “变得更沉稳了,更像哥哥口中走一步算百步的大人了。”
  陈京观哑然失笑, 他伸手又问穆晓山讨着酒,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将本就不多的酒全喝完了。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知道你们不会跟着我去送死了。”
  穆晓山抿了抿嘴,陈京观感觉他缓缓站起身,便微微仰着头看他。
  “跟着您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白死的,您走的每一步也都不是白走的。放心向前,您身后总会有前赴后继追随您的人。”
  说罢穆晓山朝陈京观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就见他重新回到队伍中央喊道:“全军准备,继续向前!”
  这次大部队走的是陈京观原先走过的路,就是同江阮一起去找恪多的那次。
  时过境迁,陈京观身边的人不一样了,他也不一样了。
  当初走在这条路上的两个人互相试探着,都认为自己是能让对方改变的那个人,可最后他们谁也没做到。
  他们是天生的对手,只是造化弄人让他们错把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当作了心有灵犀。他们的心都被过去烫了一窟窿,一个流着血,一个结了疤,这才让他们误将对方当成了挚友。
  陈京观骑在马上有些出神,他眼中克尔茶湖周遭的风景也随岁月变迁。
  明明这次和上次一样都是春日,原本应该是沙尘肆虐的时间,可他们在大漠里走了小十天,每日只能看到晴空万里,偶尔吹来的风也带着草木的香气。
  陈京观路过忽兰的营地时想去给他打声招呼,营地里的人却说首领不住在这,他把自己关在了远离人群的荒漠深处。
  忽兰少了一条胳膊,整个人也变得颓废了,他不喜欢见人,每日就对着那些树发呆。后来他看着自己亲手养活的一株又一株小苗,看着那成片的绿色终于连到克尔茶湖旁,他好像也释然了。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他不希望腾里沙漠还是那片无人区。他在腾里被遏佐重伤,也因此失去了父亲,又或许是天意使然,腾里的风沙又拯救了这个青年。
  陈京观有时候觉得西芥这个地方是他的福地,每次迷茫或者无助的时候他总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和希望,他喜欢一望无际的天和永远都走不完的草原。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他或许回到西芥来。
  ……
  五日后,当陈京观叩响槐州的城门时,迎接他的不是萧祺桓,而是薛磐。
  “薛大人,这城里怎么这般冷清?”
  陈京观笑着同薛磐问好,他的目光越过薛磐望他身后的街道上看去,他印象中自从西芥改了贸易条款,槐州已经变成第二大外贸货源地,此时眼前的景象却好似回到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
  “还有,兴安王呢?”陈京观打趣着问道,“他不会这般记仇吧,连见都不愿见我?”
  “京观。”
  薛磐出声打断了陈京观的话,同时他伸手拦住了他向前的步子。陈京观脸色一变,薛磐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我们被崇宁送给了江阮。”
  那一瞬陈京观的手失了力气,他手里的缰绳就荡在空中,薛磐喉头微微震颤继续道:“圣旨原说是将广梁送给东亭,我却收到了宗大人的信,他说宁死不降。我把所有槐卫军都派去了雍州,桓儿说这一次他一定能守住。他们走了半个月了,我没了他的消息。”
  薛磐的话有些语无伦次,陈京观勉强从中理解了大概意思,他顿了顿精准地捕捉到薛磐话里的用词。
  “原说?”陈京观问,“那实际上呢?盛州如今是南魏的都城,崇宁不会舍得给的,她用哪座城换了盛州?”
  “我们。”
  薛磐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陈京观头上,一霎那他觉得整个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可几乎是下一秒,陈京观深吸一口气道:“可您还能给我开门,证明槐州还没被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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