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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林朝槿重新将那些信叠好,将它们放在了林均许的手上。那些纸页已有年岁,早已泛黄,而且看得出被人翻看过许多次,但是爱惜得很好。
  “不一定。对于萧霖这个人,我们没人真的能看透他。最初人们认为陈频是苏扬引荐的,萧霖自然就成了陈频的靠山,可陈频并不想要站队,他是孤臣。非要说他选择了谁,那他选择的应该是天下百姓。”林均许说到这,脸上的笑越来越苦涩,“而萧霖深知陈频的秉性,相比于两个下棋的人,他更像是一个观棋的,这盘棋谁赢都可以,他只想着他们彼此消耗。”
  提起自己这位师兄,林均许脸上只剩下悲悯和怜惜,他傲人的才华与令人唏嘘的下场,论谁谈起来也是一桩伤心事。
  “不过若按你说的,我倒是有些明了。”林均许侧过脸看着女儿,“我觉得陈频之所以在最后脱开了苏扬的控制,是因为有一步他不得不走,他权衡了所有,最后用自己破了那盘棋局。而知道他必死,苏扬也便逃了。”
  说到这,林均许有些想发笑。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陈频是如何想到了这一招,用自毁的方式逼着二人停下了无谓的斗争,也是自那时起,南魏内部出现了短暂的统一,这才让南魏又奄奄一息的活了这么久。
  林均许的话超出了林朝槿猜测过的所有可能。
  对于她的这位先生,她或许还未窥到三分真容。
  但即便如此,林朝槿依然清楚,苏扬的手上没沾过血,可他握着许多条人命。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朝槿将怀里的饴糖拿了出来,她示意林均许打开,而后者有些犹豫。
  “这是?”
  “陈京观给的,说是给我的贺礼。”
  林均许微微皱眉,盯着桌上的饴糖看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打开了那个包裹。
  里面除了饴糖再无其他,就连饴糖看起来也与寻常的没有不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梅椿的声音,呼喊着叫他们去吃饭。
  “他是何用意?”
  林朝槿看着那包饴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而林均许自然也明白女儿的用意,他轻轻握住了林朝槿的手。
  “往后再想起你母亲,你便来找我。你小姨也都知道,她也心疼你。槿儿,在我们面前你不用隐藏的,孩子想念母亲,天经地义。”林均许说着,看见林朝槿红了眼眶,“我其实知道你为何依赖苏扬,你只想从他身上找到你母亲的影子对不对?可是傻孩子,你有什么,问问你小姨,问问我,我们都能与你说的。”
  林朝槿的心事藏了十几年,林均许的话也憋了十几年,他明白那日女儿为何突然失控,她只是不想与母亲失去唯一的纽带,她懂事,为了报答梅椿的养育之恩便藏着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可久而久之母亲就成了她的执念。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忘不掉的人,其实大家都没有忘掉。
  如梅樾一般的女子,本就叫人难忘。
  “女儿明白了,刚才的无礼,还请父亲恕罪。”
  话说开了,林朝槿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她想起身给父亲赔罪,却被林均许轻轻搂住,小声在她耳边说:“你那日穿着婚服,像极了你母亲。”
  只一句话,可抵千言万语。
  林朝槿突然有些埋怨过去的自己,她不知因为自己的小聪明,到底推开了父亲多少次,而她也不会知道,梅椿其实在许多个夜晚都看着她想起梅樾。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收拾一下就去。”
  林均许望着女儿笑了笑,转身作势去放那一叠信,可等着陆林二人走后,又楞楞地回到了桌子旁。
  他看着桌上的饴糖,心里已有了猜测,等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突然就笑出了声。
  那饴糖带着黄粱米的涩,而这世上除了自己,也就陈家那小子和林朝槿喜欢这南魏特有的涩。
  “你真是他吗?你愿做他吗?”
  第18章
  陈京观行至盛州时,已经到了三月。
  再见到当时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小孩,他倒有些感慨。
  他为广梁三州都修了义校,里面不止教书,也教手艺,他明白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能吃得上饭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是不是老天觉得愧对了广梁的百姓,今年的的春天来得很早,带来了春雨和阳光,路两边的黄粱米长势喜人,不出两个月,便又是大丰收。
  短短一年时间,这片土地上已经看不出曾经被洪水肆虐过的痕迹,春和景明之际,万物复生。
  陈京观沿路没敢多耽搁,他从澄州走得急,甚至没来得及绕到雍州去看一眼,从陆家出发时,他便将一封信送到了雍州,然后让平海与平芜到盛州接应自己。
  他虽然与萧霖告了假,可是年关已过,若再不去复职,当真就坐实了弹劾折子上那句拥兵自重。
  时至今日再走这些路,他身上已不是当初的粗布马褂,江秀特意为他选了料子做了长袍,墨绿缎子上修着仙鹤的纹样,但他依旧散着发,还是一股边境商人的味道。
  “少将军,家那边董将军都安排好了,平远军一日三班,从敬安山为起点一直巡视到参州边界。雍州演武场也基本完工,弟兄们惯用长刀,我们便请了最好的师傅给他们换了装备。你去澄州的那些时日,又来了不少参军的,我们都调查了背景,有些年岁尚小的,我们送去了书院,如今书院那边席英在管。”
  平家兄弟三日前就在盛州官驿等着陈京观了,为了第一时间看到陈京观,他们总是天微明就等在门口。
  如今刚见到陈京观,平海便将路上反复念叨了好几遍的话一口气说给了他。
  “你就别叫我少将军了,继续叫师兄吧。”
  陈京观拍了拍平海的肩膀,他自从任了平远军的统领,每日闲杂的事情便越来越多,原本不喜欢说话的他被逼着到处去交际,不过他做事也越发妥帖。
  “我私下里叫您师兄,平日里还是叫少将军吧,免得惹人口舌。”
  平海微微低眸,领了陈京观的好意,而后者也没再与他辩驳,一转头便看到了昏昏欲睡的平芜。
  他存心使坏,一把拍在了平芜的马上。
  “怎么了!能吃饭了?”
  平芜猛地一抬头,跟着受惊的马一起冲了出去,那马一个劲儿地跑,平芜就拼命拉着缰绳。
  陈京观不在的日子里,平芜每日跟着哥哥去训练,在演武场时董辉教过他与席英如何御马。
  他虽不如席英灵活,但是胜在胆子大,如今他拉着马头,两腿紧紧贴着马身子,平海本想去帮忙,但是陈京观摇了摇头,示意他等等。
  那马是平芜从小养着的,性子也像他,虽然顽皮却也有眼色,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平芜岿然不动,那马也就识趣地安稳下来,平芜骑着它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官驿门口。
  “好小子,没几日的功夫,这骑马的本事增进了不少。”
  陈京观拍了拍平芜的头,将自己沿路买来的糖糕扔给了平芜,平芜笑着,一边吃一边说:“都是董将军的功劳,他在演武场教我的都是实打实的本事。不过要真论长进,我还是比不上席英。”
  平芜提起席英,语气里尽是佩服。
  陈京观看着眼前的小孩,翻过了年,他也十五了,感觉过去一年,他真的长大了不少,若放在以前,纵是要夸席英,也多要带上几句赌气的玩笑。
  陈京观笑了笑不再做声,刚准备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对了,你刚说给弟兄们打了刀,那席英呢,我记得她是用剑的。”
  平海愣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块形似护身符的东西递给陈京观。
  “您不提她我倒是忘了,这是她前些日去庙里求的,说她不能随你去阙州,便给你请了护身符。不过您放心,她的剑我没忘,我专门找了以前的师傅按照旧制打了一把专属于她的。”
  陈京观握着那块玉,手感温润,光泽透亮,上面穿着一根红绳,还用彩线编了花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玉佩戴在了胸前,那块玉碰到自己的时候,一片冰凉。
  “走吧,我们赶在四月初到阙州。”
  与此同时,就在陈京观一路朝着阙州行进的路上,一人骑着快马抄小路将密函递到了蒋府,随后一架马车从府院后门走出,不到半刻,蒋铎就出现在了崇宁的住所,威岚坊。
  “他快入朝了吧。”
  蒋铎熟门熟路由威岚坊的奴才引到了内室,遣了自己的仆人先回家去。
  虽然前朝大臣不得入后宫,但是蒋铎,是长公主的例外。
  他听闻崇宁的话,轻轻点头,示意周围的下人先退下,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一封密函,里面详细的记录了陈京观从廊州入境后的每日行踪。
  “算日子,在四月初。”
  崇宁没有说话,从榻上起身。
  虽说崇宁已过青春,但是风韵犹存,她如今赤脚走在毯子上,纤细的双腿一步一步朝蒋铎走过来,威岚坊里的暖炉是以前东亭进贡的,最适宜初春时燃银碳,如今燃了香,热气一蒸,倒让人有些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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