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胜天半子> 第23章

第23章

  ……
  “江掌柜,我有个疑惑,不知道能否请您帮我解答?”
  刚走进陆府的庭院,陈京观便停下了步子,他转过身正对着江阮,眼神不加掩饰盯着他。
  “若能帮少将军解惑,是江某之幸。”
  江阮微微弓着腰作出谦卑的样子,陈京观看不见他低下去的脸上的表情,但他觉得能将礼数做到这个份上,眼前人只让他觉得更有趣。
  “那日我与栖野去贵店买玫瑰酥,江掌柜何故要演那么一场戏?其实您就是一言不发站在那,我也会记住您的。”
  陈京观的话刚说完,江阮便笑出了声,他用手掩着嘴,半晌,又抬起头对上了陈京观的视线。
  “您早说,我便不费那个力气了。”
  江阮的目光丝毫没有想要回避的意思。
  若说陈京观的眼神里有一把刀子,那江阮便只等着那把刀子落下来,让自己的鲜血溅到他眼前人的身上。
  “那江掌柜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您如今掌着北梁最大的客栈营生,想必不缺银子,若是要其他的,您直接借着婚宴的由头向屋里的陆皇后张嘴,要比我管用。”
  江阮笑而不语,他的眼神不再对着陈京观,而是开始环视整个陆府。
  “我想做少将军的耳目。”
  江阮的声音极轻,仿佛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可陈京观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眉眼微微挑起了一瞬就恢复如常。
  他想等江阮继续说下去。
  此刻,宴会厅的宾客渐渐吃完了,开始朝主桌敬酒,然后陆续出门。
  “少将军明白我的意思,也想当然是调查过我迎春楼。江某今日把话说到了,至于用与不用,您说了算。”
  江阮没有承了陈京观的期许,他笑着止住了话,一如上次般告辞离开。
  对于江阮主动坦白,陈京观不觉得意外。从看到江阮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此人不凡,江阮心机深沉,更重要的是他豁得出去。
  简单来说,江阮是一个狠人,无论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陈京观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怕,但同时觉得这样的人很厉害。
  等江阮走后,陈京观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迷津。
  “陈公子,我家二公子请您去偏殿。”
  陈京观拉住转身要走的迷津,“陆皇后走了?”
  “嗯,皇后娘娘嫌人多,刚用过饭就去了林姑娘房里,如今刚从大门离开。”
  陈京观看着迷津快步上前扶住了有些醉酒的陆栖川,而后自己朝偏殿走去。
  ……
  趁着走路的功夫,陈京观脑子里又回溯起江阮刚才的话。
  耳目。他迎春楼果然是北梁最大的情报组织。
  那日回到陆府,陈京观一封信递到了雍州,不出三日,董辉就将江阮的背景查清楚了。
  此人背景出奇的干净,可小小年纪手下的产业却不少,迎春楼的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而且派出去的探子提到江阮似乎与北梁朝廷也有牵连。
  说来说去,只字未提江阮来到北梁之前的十几年。
  一个东亭人能在北梁埋下如此深的情报网,还能在澄州做一份风生水起的营生,只凭“不简单”,已然不足以形容他了。
  陈京观原想着要找个时间去会会这个商业天才,却没成想他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如此,那便等江阮坐不住时三顾茅庐,陈京观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这个突然生出的变数。
  陈京观想着,脑海里也有了些许打算。他停在偏殿门口,抬手敲了两下,走了进去。
  “你找我何事?”
  陈京观刚踏进偏殿的门,就看到陆栖野一脸愁容,他手里攥着一块形似令牌的东西,眼看着陈京观进来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问候。
  “又被陆将军训斥了?”
  陆栖野摇摇头,示意陈京观把门关上,将手掌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陆家马场的令牌,又或者说,陆家私兵的兵符。”
  陈京观没有言语,走到陆栖野身旁坐下。他看着桌上的奔马纹样,那牌子上还刻着一个“陆”字。
  昌安营与陈京观的平远军不同,他们是专属效力于北梁皇室的军队,是北梁开国皇帝打造的铁骑王牌,陆晁也只是作为将军统领全军。而陆家马场,因其承担了北梁整个骑兵建设的重心,故而备受皇家重视。
  平日里马场兼具训马和育种的工作,需要大量人员,这些人员配额也就成了昌安营军户的又一后路。只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去了马场,这马场无疑也就成了陆家的“平远军”。
  北梁皇上元衡因为信赖陆晁,更因为疼爱陆韶怜,便一直将陆家马场划归给陆家管。之前一直由陆韶怜时不时去巡察,而今这令牌到了陆栖野手中,其意义不言而喻。
  “你不该高兴吗?陆家马场是北梁军事繁盛的根基,你父亲与姑姑,都在为你谋算。”
  陈京观瞧着那令牌,又抬眼望着陆栖野,少年人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的颜色,他手上不停拨弄着那串菩提,脸绷得很紧。
  “你的顾虑是什么?”
  陈京观拍了拍陆栖野,示意他将令牌收好,而陆栖野依旧默不作声,只是伸手将令牌塞进了自己胸前。
  “你姑姑是同你说了些什么?”
  “她让我守住马场,她说这是陆家最后的底牌。”
  陆栖野长叹了一口气,抬眼望着陈京观,“姑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朝廷有了什么动作?”
  陆栖野的神色比刚才看见孔肃时还凝重,整个人背挺得很直,下颌因为紧张而咬紧。
  陈京观没有再细问刚才饭桌上的谈话,他觉得自己不该参与北梁内部的决策,可眼前的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仿佛下一秒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父兄有无异常?若没有,那便是你姑姑觉得你应该为陆家分担了,是对你的历练。莫要掉以轻心,也莫要杞人忧天。”
  陈京观拍了拍陆栖野僵直的背,眼前的人似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大喘气。
  陆栖野虽然每日都盼着家中能对自己多几分期许,可他不希望这分期许是临危受命,更直白的说,他不想用陆家换军功。
  “昌安营如今一切正常,就是父亲年岁已高,今年的冬训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估摸着过几年就会将昌安军彻底交给哥哥。”
  陈京观点点头,替陆栖野倒了杯茶,又起身重新将房门大开,好让外面的冷气吹一吹发愣的陆栖野。
  “对了,刚刚江阮找你何事?”
  陈京观没有应声,透着房檐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
  澄州比平州更靠北,感觉离天也更近了,可他还是喜欢平州的天,没了屋檐的遮蔽,看得人心里敞亮。
  “他打算与我合作,但我仍有顾虑。”
  陈京观对陆栖野直言不讳。对于江阮的身份,陈京观润色了些许都讲给陆栖野。
  以陆家如今的地位,陆晁不会不知道江阮这等人物的存在,他们能放任其在长宁街开铺子,如若不是觉得其不足为患,就是在等着他露出马脚。
  “他的条件是什么?”
  陆栖野一边端着那杯热茶暖手,一边看着陈京观。
  “他没说,但是我觉得应当是我给得起,却须斟酌的。”
  陆栖野明了的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话,陈京观便朝他一笑。
  “放心,平远军我给不起,他们的命都是他们自己的。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只以平远为矛,不以平远为盾。”
  陆栖野也对上陈京观的笑,“你不会,我知道。但我也希望,他要的不是你硬撑到现在的那根脊梁。”
  陈京观没说话,低着头在思索着陆栖野的话。
  他是长大了,三年的昌安营,给他教会的不只是一身与人相拼的力气,还有昌安军魂,还有他父亲引以为傲的陆家根骨。
  “你小子,受得起陆家马场。”
  陈京观作势要离开,他还是想早些回去的。如今的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即使披着陆栖野的褂子,也消磨不掉他从小长在南边的习性。
  他身后的陆栖野脸上本来还挂着些许得意,片刻后又起身追了出去。
  “下次,别带麻烦,带着笑来,要真心的那种。”
  “知道啦!”
  第17章
  陈京观离开澄州时地上的积雪尚未消融,他行至途中,越靠近雍州,便越能看到春日的初景。
  那日他离开后,第二日陆栖野就将饴糖交给了林朝槿,可不知为何,林朝槿只是收了起来,托陆栖野给陈京观道谢,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初九林朝槿回门,她临走时带上了那袋饴糖。
  林家的墓园在澄州东南方向,处在平州与凌州的交界。清早陆栖川就套好了马,天微亮时便与林朝槿一人一马动身了。
  一路上林朝槿都沉默着,陆栖川时不时侧身看她,她也只是回之以微笑。
  陆栖川觉得此事与陈京观有关,他在等林朝槿愿意开口的时候。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