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好上课,不要愁眉苦脸的。
  陈序青抿着唇漫长地嗯了会儿,看上去又在考虑接下来要说的话,池宴歌便抱着胳膊微微侧身看着陈序青。
  于是陈序青叹道:其实我不喜欢画画只是因为姐姐画的好,就但我想了想,如果不画画我也没有想要去做的事。
  池宴歌静下目光点点头,像摸小狗一样揉揉陈序青的耳朵尖:那就先好好过完这个夏天吧。
  陈序青看池宴歌的双眼,失神又茫然地问:过完这个夏天我们还会见面吗?
  池宴歌回答:嗯,当然。
  池宴歌很少给她这样肯定的答案,蝉鸣声声,陈序青坐在池宴歌面前缓缓呼吸。
  其实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以恋人的身份跟对方在一起吧,从前的主动总让她跟池宴歌之间发生误会,甚至让池宴歌不愿意回复她的消息,即将远隔千里之外,陈序青只想守住与池宴歌之间来之不易的稳定。
  嗯,稳定。
  第二天上午八点,陈序青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她妈妈杨琴拍她的背招呼她:喏,你池姐姐专程来送你。
  陈序青站正在池宴歌面前,露出嘴边的乖巧梨涡。
  我走啦,国庆见。
  第9章 n-蝴蝶
  国庆还能上哪儿啊,科室值班呗。
  心外主治医师汤茯刚完成一场艰难的室间隔缺损修补手术,多亏中途请到池宴歌帮忙,不然意外反流点非得让手术时间延长至少两小时不可。
  出手术室听说池宴歌在麻醉科休息室,她换掉手术服就下楼,一把推门而进。
  门内有一个身影动作夸张、应声跌倒坐在地上。
  啊?怎么个事?是被我吓的吗?可不能这么碰瓷啊!
  汤茯瞳孔地震,但作为一个坚持淡定形象的心外医生,汤茯很快目不斜视忽略尬在地上的女生,在一阵闹铃声中走到池宴歌斜对面坐下。
  休息完要继续轮班的麻醉科医生们打着哈欠离开,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朝地上陈序青丢去纳闷的目光。
  你谁?坐在地上干什么?
  幼儿心脏瓣膜脆弱,会遇见反复穿透的情况不奇怪。
  池宴歌看着不停转动手腕放松的汤茯,好在手术顺利,你以后还是要多对下面的住院医师们进行应急培训,上台遇到特殊情况才不会慌。
  手术临时,跟我搭台比较久的蔡医生又今天休假,这不才只能找他么,谁知道那家伙专业度简直差得离谱,要不是副院长汤茯话说到一半,坐高身体皱眉望还坐在地上发呆的陈序青,额不好意思刚才就想问了,请问您是?
  我邻居家的妹妹,她送月月来医院的。池宴歌接话,一本正经,她这样应该是刚才还没睡醒就被你突然进门的动静吓到了。
  不是我礼貌问一下呢我记得,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她正蹲在你旁边呢,你意思是,她是个喜欢蹲着睡午觉的人?
  池宴歌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两声,有消息,池宴歌边解锁回消息边点头,轻描淡写张口就来:嗯,我们那儿的小孩都这样。
  池宴歌的表情太过自然,汤茯张着嘴无语了半天,只能把不可理喻四个字用瞪眼丢给桌对面刚坐下满脸无辜的陈序青。
  这位妹妹。汤茯双手交握,面带微笑,你坦白说,刚才真是被我吓到的?
  喂?好,我马上过去。
  池宴歌手机靠在耳边,起身朝外走,快出门的时候捂住话筒,扭头看汤茯,晚上六点的手术很重要,你做好准备。
  她开门离开前再看眼陈序青的背影,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休息室。
  池宴歌怎么对邻居家妹妹都这么冷漠,也不说给人家下午安排个去处什么的。汤茯瘪嘴在心中腹诽,不过也是,池宴歌向来主打一个人人平等,跟她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都不见得多亲近,更不要提这种估计八百年不见、偶然遇到的邻居家妹妹了。
  汤茯充满怜悯地看着陈序青摇摇头。
  看看手表,还来得及回办公室看几份复查报告,早点把积压的工作做了省得夜长梦多。
  汤茯起身,走到陈序青身边拍拍陈序青肩膀:你叫?
  噢,我叫陈序青。
  好的,小陈妹妹。
  池宴歌冷漠,但汤茯不冷漠,她在心外科也是出了名的人缘好,看在池宴歌总帮她忙的份上,她还是贴心照顾一下池宴歌的邻居吧。
  汤茯领着陈序青到医院三楼的咖啡厅,熟练掏出衣兜里的职员卡,刚想说请陈序青喝杯咖啡。
  她卡才拿出来,兜里的手机紧跟着震了一下,一看是池宴歌的微信消息。汤茯站原地眯着眼睛,品味那简单的一句
  陈序青不喝咖啡。
  汤茯和池宴歌认识这么久,自认勉强算得上是池宴歌在这所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好同事并朝着朋友进发。
  她在池宴歌面前讲述小时候喝薄荷水过敏进急诊的故事至少讲了十遍,池宴歌回回坐对面听,偶尔还跟着汤茯跌宕起伏的故事节奏点头,然后呢,池宴歌还是会在第十一次吃饭的时候忘记汤茯对薄荷过敏的事情现在居然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妹妹不喝咖啡?
  汤茯名侦探式摸着下巴,目光看向先她一步去咖啡厅点单的陈序青。
  看来池宴歌跟陈序青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五点十五,曹月的心室手术进入最后准备阶段,汤茯却收到护士消息说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出现在儿科住院部把曹春芳拉走了。
  汤茯看眼正坐电脑前专心进行二次检测图确认的池宴歌,不能打扰,索性独自出门往儿科住院部走察看情况。
  事情很快搞明白,来的男人是曹月父亲但并不赞成曹月的手术,在病房外大声嚷嚷浪费钱,曹春芳哭着跟男人理论,被护士们劝着去楼下再说。
  剩下守在曹月身边只有陈序青,护士偷偷跟汤茯说,曹月的住院费用都是陈序青付的。
  汤茯微微皱眉惊讶:那手术同意书呢?
  倒是刚刚签了。
  护士又指指陈序青,她堵住在争执的那两人签的。
  最终医用转运床顺利将曹月拉到手术室门口,早已等在外的池宴歌忽视满眼八卦感的汤茯,只看陈序青。
  你放心,曹月交给我,你要是等累了就先回车上休息。
  陈序青点点头。
  拜托你了。
  手术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二十八分,比预期的结束时间迟了接近一个半小时,主刀池宴歌走出手术室大门,瞬间,守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陈序青站起身,满脸焦急地走到池宴歌面前。
  她没有对池宴歌的手术能力有半分怀疑,可漫长的等待总叫人心生焦躁,也难免会担忧这场手术的难度会不会就算是池宴歌也无能为力。
  尽管喉咙里堵了一万句想要问的话,陈序青却再没有从前的冲动,她看出池宴歌神色中的疲惫,她让自己的神色舒缓下来。安安静静,等待池宴歌告知手术结果。
  汤茯后半步走出手术室,看见的就是左右坐在手术室门外长椅上的池宴歌和陈序青,两人都没说话,低垂目光看向地面。
  手术很成功,但曹月仍因感染问题出现呼吸衰竭的情况,短时间内无法脱离呼吸机,同时随时存在生命危险。
  颓败的气氛总是会出现在每一场看似成功却可能马上走向失败的术后,汤茯心里同样不好受,她停在手术室门口。
  三人的影子在灯光下沉默。
  下班前汤茯到池宴歌办公室看了眼,池宴歌的包还挂在衣架上,人没走。她想起来曹月父母的事,恐怕池宴歌陪着陈序青去处理了。
  心外中心有一道连廊可以直接通往住院部。
  穿件无袖长裙的池宴歌胳膊撑在住院部二楼的露台栏杆上,风吹着她的头发和裙摆,月色笼罩在她身后,她只垂眼望向楼下广场上那独自坐着的陈序青。
  到陈序青起身开始围着路灯踢石子,池宴歌从楼梯下到广场,静悄悄的夏夜只剩下蝉鸣,池宴歌慢慢走过去,眼里陈序青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暖黄的灯影落在陈序青身上。
  暗蓝色的陈序青,像一只蝴蝶,总是一上一下飞舞在池宴歌的心中。
  陈序青又绕完一圈,恰好抬头看向池宴歌的方向。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池宴歌暗下眼中的触动,换上温柔又客气的笑容走近陈序青。
  怎么在这等我?
  夏夜过分空寂,陈序青站直身体,把一直攥紧的右手举给池宴歌,摊开,露出里面一把黑色的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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