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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钱群群向后抓着头发,她本来是打算不说的,可她偏偏知道了,又不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不知道。
  “这么好,说不定你们还是老乡呢。”钱群群开玩笑,“拆线后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是有这个打算,但人家不愿意见我。”付暄说着说着开始愧疚,“对方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我也不知道。我问过医生护士,她们让我别想这么多,好好恢复才是重中之重。”
  “好没人情味。”钱群群说完,付暄也赞同。
  “不过人家已经把眼睛给我了,不见就不见吧。”付暄说,接着回忆道:“听我姐说,对方是活体捐献,好像时日无多了。”
  钱群群听到这句话后,撑在病床上那只胳膊突然脱力,整个人倒在病床上。
  付暄被吓了一跳,“没事吧?”
  “没事没事。”钱群群找借口,“没站稳。我一进来看你脸色不好,还以为你是在为这个伤心。”
  付暄低下头,说:“也不是,想着马上就能看到你们的样子......”
  “是在想景婕吗?”钱群群问。
  付暄摸着心口说:“不管怎么说相逢是缘,和她相处的那段日子确实很开心,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好好谢谢她。”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钱群群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
  “脾气真好,我就做不到你这样,对搞突然消失的人以德报怨,还不如忘了。”
  钱群群随口一说,付暄听进去了,解释道:“人无完人。而且每个人都是因为彼此的好才相遇相知,比起她的不好,我更愿意记住她的好。”
  悸动是真的,期许是真的,失望是真的。在同一个人身上产生过这么情愫,大概是不能忘了。
  “结果千篇一律的烂尾,可过程各有各的好,我觉得,”付暄声音在不觉间哽咽,“还是不要忘了。”
  “烦死了,好心好意来看你,刚才还跑错了,结果你跟我妈似的跟我说大道理。我还有事,先走了。”钱群群故作生气,找借口离开。她平时总这样,付暄也没起疑。
  钱群群出了大楼,她记得婆婆今天在医院,给婆婆发消息询问她的位置。
  钱群群进了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和婆婆寒暄几句进入正题,“有件事得麻烦您。”
  付暄拆线那天天气很好,医生时不时轻声说:“别动别动,疼不疼?”
  除了有轻微的牵扯感,付暄并没有什么感觉。最后一条缝线被剪断取下,医生叮嘱:“慢点睁眼,别急啊。”
  付暄眉头微皱,眼睫颤抖,视线很快由模糊变清晰,颜色比记忆中的还要鲜亮,一齐爆炸在眼前,铺天盖地。
  “诶,感觉如何?”刘知暖看付暄发愣,打了个响指吸引她注意力。
  付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亮,试探性地望着刘知暖:“知暖姐?”
  刘知暖:“嗯,是我。”
  付暄:“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付暄以为刘知暖要么是面露凶相,要么跋扈矜贵,却不想弯弯细眉配杏眼,涂着裸粉色口红,身上颜色的饱和度都很低,到有一种母性光辉。
  “怎么,没你想象中的好看?”刘知暖说着打开门,“进来吧。”
  钱群群第一个跑进来,大喊一声付暄,付暄登时被她夺去了眼球。
  “付暄,看我是谁?”钱群群双手抓着她的胳膊,二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付暄:“钱群群。”
  “单眼皮,眼睛细长,不大但有神,眉也细长,鼻梁高挺小巧,嘴唇的厚度正好,你站起来。”
  钱群群“唰”地一下站起来,付暄目测钱群群有一米八,感叹道:“果然好高,一直听说你挺御姐的,想不到看着这么明媚。”
  “看到没!”钱群群向身后二人炫耀,“我就说付暄会第一个看到我。”
  “付暄第一个看到的是她姐好不好。”趁陈文欣说话的间隙,旺珍已经挤开钱群群,用脚怼着付暄:“付暄,那我呢?我长什么样?”
  旺珍摇头,付暄也跟着摇头,像两只小猫第一次见到同伴。付暄感叹:“果然是一眼少数名族的长相。”
  旺珍:“还有呢?”
  付暄:“嗯——脸尖尖的,应该是瓜子脸,浓眉大眼,双眼皮长睫毛,哇,眼睛真的好大,嘴唇也好薄。”
  付暄指着旺珍的颧骨:“这里有点凸,还有一点斑。”
  付暄扯了一下旺珍的帽子,说:“你好像很喜欢戴帽子。”
  “行了到我了。”陈文欣拉开旺珍。
  “陈文欣你长得好可爱。”付暄感叹,没想到四人中年龄最大的、最成熟的,居然是最爱最可爱的。
  “圆脸圆眼圆鼻头,也是双眼皮,不过没旺珍的那么宽,眉毛淡淡的,你脸上涂东西了吗?看着粉白粉白。”
  “没有。我们今天都是素颜。”陈文欣说。
  刘知暖看小孩一样看着几人,听付暄细致地描述她们的长相后,从包里掏出镜子,“轮到你自己了。”
  付暄举着镜子,摸着自己的眉眼,久久移不开眼,眼眶不觉间湿润,声音轻颤:“是我吗?”
  镜子中人很陌生,她开始试着闭上眼睛,熟悉自己的脸。刘知暖见状一个脑门弹了过去,“有毛病吧你,你再犯那个可怜样试试?”
  “没有……我只是……”付暄激动慌张得像个孩子,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随后她又扯开衣领,观摩脖子上的疤,刘知暖又是一个脑门弹过来:“脸看明白了吗你?有恋丑癖啊?”
  医生走过来询问有没有什么不适症状,并教她如何擦眼泪,“手上细菌多,不要用力揉眼,别持续流眼泪,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即反馈。”
  付暄整个人还有点蒙,刘知暖已经把医生送走了。付暄终于想起来少了什么,“舅舅舅妈不在吗?”
  刘知暖:“家里那边有老人死了,她们走不开。”
  钱群群三人有人是请假来的,有人下午没课,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赶回去上明天的课。
  “好。”付暄没有在她们的事上停留太长时间,转眼又拿起镜子看自己,就这样反反复复看了几个小时。
  接下来的日子,付暄像个咿呀学语的孩童,对这个世界充满新奇,一个不熬夜的人也舍不得睡觉,趴在窗口看夜空的颜色。若不是护士过来提醒她要合理用眼,她可能一晚上都不睡了。
  如今阳春三月,盎然蓄势待发。
  付暄在楼下散步,忍不住东张西望,绊了一下。抬头看见钱群群进了对面那栋楼,想起之前钱群群看望自己不小心跑错,跟了上去。
  付暄越走越觉得冷,楼道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她开始有些害怕。好在钱群群走得不是很快,付暄距她大约有十几米远,刚想开口叫住她,钱群群便神色凝重地走进病房。
  付暄招呼的手停在半空,四周没有任何人,连护士也看不到一个,墙壁白的反光。付暄胆怯地环顾四周,模糊中,无数个她在对视。
  一切都很——
  诡异。
  付暄跟了上去。
  门没关实,付暄贴在门口,听到的都是钱群群的声音,都是些类似“你确定要这样吗”这样听上去很无理由的话。
  付暄听得很仔细,没听到回复声,她准备离开这里时,一道惊雷砸在她头上:
  “算了,反正这是你们的事,你看着办吧,景婕。”
  付暄猛然抬头,门帘遮遮掩掩,什么都看不见。几乎是一瞬间,她握着门把手准备推门而入,便听到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付暄急忙走到对角线的卫生间,还贴着墙,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钱群群离开十几分钟后,付暄才扶着墙,六神无主地走出来。
  付暄用手指撩开帘子,一道瘦得可怕的身影映入眼帘。
  景婕靠在墙上眯起了眼睛,她很无聊,挑起手指理着那顶七彩毛线帽,青紫肿胀的手背似乎被掸起的灰尘震得生疼,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动作慢吞生硬,她只能小心再小心。
  那个会跑到她病房的小女孩听说是治不起,回家了。现在情绪时好时坏的杨千艳,没人会和她说话,除了嗡嗡的空调声,只有活动柜上那盆快干死的吊兰陪着她。
  景婕对着玻璃哈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户上比划着。她最近的注意力难以集中,总是容易走神。
  薄薄的雾气间,玻璃上随意的笔画开始变得有棱有角,那个久未谋面的人的名字赫然居中。景婕僵住的手指瞬间垂下,在玻璃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手腕砸在窗台边。
  付暄毫无征兆地,眼泪夺眶而出。
  不可能……
  她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她绝对不会是这幅模样,绝对不会……
  付暄推开门,脚步迟缓地走到她身后,蹙眉哽咽,发出疑惑的哼吟声。
  “景婕。”她轻喊一声,好久没喊过这个名字了,难过有些陌生。
  见没有反应,付暄走到她身边蹲下,眼泪早已盈满眼眶,她歪着头,仰视景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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