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软辫是殷照特意托白若松外出买的,打在身上痛极,却又不伤筋骨,刚刚适合用来对付小狼崽子这样又臭又硬的茅坑石。
小狼崽子没少被教训过,刚看到这条软辫,皮肉下意识收紧,脊背挺直,寒毛直竖,整个人像炸了毛的猫。
“你干什么?!”她喊了起来,“我今日练功没出错,你不能随随便便打我!”
殷照眼皮都没动一下,手腕一甩,软辫破风而出,院子里霎时便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另一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白若松对这因自己而起的一场争端毫无所知。
玉京百姓爱看热闹,无论是进士游街,还是大婚迎亲,都能造成万人空巷的盛况。
有时候许久没有热闹了,便是菜市斩首,大家也能忍着害怕看一看。
白若松要入赘的事情在文武百官的圈子里面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却大多不知情,只以为是达官贵族在迎亲,围在街边讨论着新娘昳丽的姿容,和这奇怪的,没有抬着聘礼的“迎亲队伍”。
白若松稳稳当当坐在高大的东北挽马背上,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他人的议论。
有人之前见过三甲进士的游街,认出了白若松,高喊了一句“恭喜探花娘子”,她也回以微笑,应对从容。
社恐其实还在发作,密密麻麻的目光犹如千百根的针,扎得她头皮发麻。
但白若松知道自己不能退却。
今时今日,但凡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缩,翌日都会变成他人口中吐出的利刃,狠狠扎向云琼。
她们会觉得,看,果然不是自愿的。
实则为送亲的“迎亲队伍”绕长街一周,终于来到了将军府的门口。
云祯今日也穿了一身喜庆的绛色公服,精神奕奕,由晚燕陪同站在门口迎亲。
一见到白若松的送亲队伍,云祯赶忙吩咐下人在大门口铺毡席,待白若松一下马,就能踩着毯子进府。
云祯几乎都要抹眼泪了,晚燕不得不一边给她顺背,一边提醒道:“老太君,大夫说您不宜太过激动。”
白若松安慰了云祯几句,被提醒不能误了吉时,便踩着毡席跨过门槛往里走。
府内,露天前院里头也同样铺着一长条短绒毯作引路接引之用,而绒毯旁边则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那人肩宽腿长,猿臂蜂腰,一身大袖绿襦掩藏不住底下喷薄欲出的肌肉,被齐腰裙的带子勒出的劲瘦的腰肢处,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出一点块垒分明的轮廓。
白若松其实是见过云琼的身体的,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感,实在是比直白的时候更动人心弦。
白若松顿了一下脚步,抬手似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子,确认自己没有不争气地流鼻血之后,才走上前去,朝着那个人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云琼头戴一顶点翠的凤冠,黄金为底,以累丝工艺将金丝细密地编织纹样,而冠顶正中,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正口衔明珠,栩栩如生。
他看见白若松伸出的掌心,眼睫一颤,缓缓抬起眼来。
云琼的皮肤是一种浅浅的蜜色,不适合敷粉,所以并没有怎么上妆,只描黑了眉毛,染了淡淡的口脂。
也许也有其他努力的部分吧,但白若松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化妆,所以对此一窍不通。
她只觉得云琼哪哪都好看,穿着裙子也好看,琥珀色剔透的瞳孔也好看,襦衣下面透出的肌肉线条也好看。
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
人世间本无什么标准的美色,只要自己认为好看,那就是美人。
云琼就是白若松的美人。
美人终于缓缓伸出了他的手,放在了白若松的手心。
常年练武的指骨异常突出,手背上也横亘着许多明年的青筋,白若松收紧手心,包裹住了云琼粗粝的指腹。
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似层层叠叠绽开的凌霄花,眼神却柔似春水,让人整颗心都泡在里面,随着她的每个动作而上下起伏。
那双形状姣好的菱唇微启,开口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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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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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酉正,婚礼正式开始,白若松与云琼二人身着同色婚服,身后跟着托举礼器的侍从,身前则站着怀抱毡席的亲卫,行过一步一铺的毡席,来到早就备好的青庐之中,
将军府在最大的院子中设了三个防风的帐子,一个是行礼用的百子帐,也叫青庐,另两个则是宴客用的客帐,男女两侧分席而坐。
客帐居中置案,案上陈设美酒佳肴与杯箸盘勺,宾客盛装而坐,举杯频饮,谈笑风生,见新人并肩而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举目注视。
新人需得先于帐前行拜礼,白若松昂首挺胸,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十分小心地用目光扫过客帐,发现里头起码有三分之一是自己的熟人。
最前头坐着的居然是尚书令佘荣,她依然是那副尖锐精明的模样,即便是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很假,本就很大的眼袋下头有深深的乌青色,瞧着似乎是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
白若松想起徐彣说过,佘荣的侧夫,也便是佘武的父亲要与她和离的事情,觉得这位尚书令近几日一定十分焦头烂额,不然也不会连闵仟闻也没有解决掉,任凭她一路平安去了遂州调查私铸铜钱的案子。
佘荣的正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白若松不认识的女人,但根据她坐的这个位置,与那有些熟悉地面容,也能判断出应当是言相的某位女儿,代替她前来参加婚礼。
再后面,白若松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正含笑而视,旁边坐着的是刑部侍郎徐彣,往后还有零零散散的各路官员,全是位高权重之人,至少在白若松能够认出的人里头,没有一个五品往下的。
将军府从前与佘府交好,还定过亲事,虽说如今关系远了,佘荣也还是卖了这个面子。
其他官员见尚书令都来了,虽然心中都不看好二位新人的结合,表面上也不敢轻视,送来的贺礼单子在桌子上堆成了山。
佘荣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都已经撕破脸,用了这么多下作手段了,她怎么还好意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出现在这里?
合卺酒里头的药到底是不是她下的,她肚子里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行礼!”有人在旁边高喊。
白若松拱手作揖,微微俯身的时候,感觉一旁云琼大袖襦的袖子轻轻拂过自己的手臂。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二人站得太近才会碰到一起,可等礼毕后,新人转身入青庐的时候,白若松看见云琼悄悄对自己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带着安抚的笑意。
她一下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佘荣的时候,脸色一定很难看,让云琼担心了。
白若松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朝着云琼露出一个笑容来,示意自己的无恙。
二人来到青庐内,面对面跪坐在账内红漆矮桌前,有侍者在侧,从一路托举的红漆托盘上取下一个淡练色的葫芦。
葫芦被一分为二,头系红绳相连,分别放在白若松和云琼的面前,由侍者举着白釉执壶往里头倒酒。
白若松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酒香,正是那些给宾客准备的青釉酒罐里头的松醪酒。
她一想到云琼被浪费掉的,埋了三十年的花雕合卺酒就有些咬牙切齿,狠狠磨了磨后槽牙以后,才举起面前的那半截葫芦,即匏器,与云琼举杯共饮。
“共饮合卺酒。”先前的那人又再度喊道。
松醪酒酒液金黄诱人,有一股奇特的幽香,入口绵长并不辛辣,白若松一仰脖喝了个干净,放下匏器的时候,并没有平日饮酒的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感觉这个松醪酒的度数并不高。
侍者回收二者的匏器,合二为一,用相连的红线缠绕在葫芦的凹陷处,形成完整的一个葫芦以后,展示给诸位宾客看,以表示夫妇从此二人为一体,共同生活。
葫芦被取走后,又有另一位侍者端着一个白瓷盘与两个白瓷碗上前,白瓷盘被轻轻放置在矮桌正中心,白瓷碗则分别放在白若松与云琼面前。
白瓷盘是五尖瓣的白瓷盘,胎白质细,釉色洁白莹润,造型精巧,正中间呈放着一块分切好的炙肉。
侍者手持玉箸,将五尖瓣白瓷盘中的炙肉分别放了一块在二人面前的碗中。
“同牢之礼,共食一牲!”
白若松与云琼同时动筷,共同夹起了面前白瓷碗里头的炙肉,放入口中。
炙肉烤得很香,但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冷了,嚼在嘴里有种腻腻的感觉。
盘子被撤下后,第三位侍者上前,手中拿着一把在把手处缠着红绳的剪刀,在白若松和云琼的发髻中,各自拆下一缕。
白若松只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那一缕头发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掉落在侍者的手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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