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白若松的声音轻飘飘的,反问道,“棠花在这些年里头势力遍布朝堂,却能让太女在东宫不治身亡,这里头难道没有一丝一毫棠主的示意么?”
“白若松!”言相终于忍不住,对着自己这个小辈疾言厉色道,“我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审批不成!”
白若松目光复杂地看着言相:“您当这么多年的棠主当习惯了,是不是忘了棠花真正应该听从的人是谁?”
隔着这么老远,白若松都清晰看见言相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手指在自己脖颈上一勾,掏出一条坚韧的暗红色丝绦,丝绦下头挂着一块圆形环佩。
环佩整体是一个镂空的圆形,上头细细密密环绕着初绽的海棠花,一半呈现出深邃的碧色,另一半则是温暖的琥珀色,两种颜色自然过渡,没有丝毫的突兀与造作。
“我再问一次。”白若松举着这块海棠纹环佩,目光冷厉地望着言相,“告诉我,太女的死,是不是棠花放任造成的!棠花,或者说是身为棠主的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言相惨白的嘴唇一颤,直勾勾地望着白若松掏出的那块环佩。
二人一个在外间,一个在内间,隔了些许距离,言相的年级大了,眼神也没有年轻时那么好,只能看见那环佩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隐隐觉得那棠花令有些不对劲,刚绕开桌案上前一步,白若松却十分警惕地将环佩塞回衣襟内,后退一步,护着襟口看着她。
言相站定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开口道:“你知道棠花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棠花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若松眉头紧蹙。
她十岁的时候才来到这具身体,没有之前的记忆,所有的事情都是言长柏告诉她的,环佩自然也是言长柏给的。
“这是你那素未谋面,已经死了的身生母亲给的东西。”他及其嫌弃,甚至不愿意沾手,只用布帛包裹着交给了白若松,“若是哪日,玉京的人找到了你,不肯放过你,这会是你最后的保命符。”
那时白若松以为,棠花就是一个德帝亲手创立的情报组织,在德帝死后,潜伏在朝堂之中,为的就是终有一日迎回她仅剩的血脉,推翻文帝,以正朝纲。
“不是用来谋反的么?”
言相摇了摇头:“德帝死前,连发四道秘旨,字字句句全是保长柏及其腹中胎儿的性命,半句未提及谋反一事。”
她缓和地笑了一声,看着白若松道:“棠花的唯一宗旨,就是让你能够一生顺遂,即便被戳破身份,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相府站在太女一派,就是因为太女生性良善,继位之后即便知晓你是前朝遗孤,也只会为文帝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耻,暗暗补偿于你,不会对你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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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德帝真不是个东西,真的很虚伪,感动了自己,死前估计觉得自己真是个好母亲,呕
第236章
白若松感觉无比恶心,腹腔内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带着腐蚀性的酸水顺着喉管向上冲,几乎都要压制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才勉强没有干呕。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下垂,形成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眉心挤出一个小小的褶皱,鼻尖上翘,眼中的轻蔑和嫌弃之意溢于言表,“难不成指望我感谢一个强|奸犯么?”
言相万万没有想到白若松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嘴巴半张着忘记合拢,半晌才想起来发怒,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母……”
“她不配做母亲。”白若松目光阴鸷,“你也不配,你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二人不欢而散,言相面色铁青,气得双唇发颤,以至于还有一窝子的话都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白若松想知道的事情也没有完全问清楚,可她在这府里待的每一秒都想吐,只能尽快离开。
原先听言长柏说这些过去的事情的时候,她内心十分平静,并不想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扰乱自己的生活。
可当这些恶心的人真的舞到她面前,一张口就是亲情牌的时候,她又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会让她想起上辈子那个恶心的男人。
言筠没有离开,就等在原先的长廊处,白若松一拐弯就看了他。
之前拉走老翁的那个小侍从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举着手里的簪子在偷偷摸摸给他浣发,看到白若松这个外女的时候手一抖,簪子险些掉在地上。
言筠倒是完全不在意,小声吩咐了小侍从什么以后迎了上来,望见白若松阴沉沉的面色愣了一下:“小堂姐和祖母吵架了吗?”
白若松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和刺猬一样竖起来全身的尖刺,正呈现一种谁上来就会扎谁一个鲜血淋漓的防御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的同时放松僵硬的身体,露出一个缓和的笑容来。
“我们谈不到一块去,不过你放心。”白若松下意识伸出手后,才意识到旁人不知晓自己和言筠的血缘关系,这样的行为有些孟浪,于是便只是虚虚地在头上抚了抚,“我有法子让你不嫁姜仲临那厮。”
她眨了眨眼睛,又小声补充道:“阿姐从不骗人。”
言筠可不是傻白甜路途年,他对白若松的话保持怀疑态度。
她又不肯认回言家,在朝廷里也只是个大朝会都去不了的小官,能怎么影响言相的决策?
不过毕竟是白谨叔母的女儿,他的小堂姐,面子还是要给的,假意信服地颔了颔首,随后道:“我送小堂姐出去吧。”
白若松师承易宁,一眼就看出了言筠的言不由衷,面皮上抽了抽。
二人无言一路,最后在相府大门口告别,白若松刚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马车车帘被撩开,探出云琼的半个身子来。
白若松突然有一种,老婆来接下班的快乐感,刚刚在听雨轩和言相争锋相对的郁郁一下散了个干净。
她小步跑到马车前,云琼垂眼瞧着她,说了一句:“谈完了?”
白若松颔首,随即自觉朝着云琼伸出手臂,云琼便轻轻笑了一声,手臂伸到她腋下,把人架着提到车辕上。
“不太顺利。”白若松道,“不过我一早就猜到不会顺利了,也算一种预料之中吧。”
二人一起钻进了车厢,车帘放下,靠墙站着一直别着头假装没看见的钦元春才偷偷擦了擦汗,自己长腿一跨上了车辕,扬鞭启程。
车厢内,本来被收进座椅下面的小桌板被支了出来,上面放着一个半卷的工具包,里头插着各种尺寸大小的刻刀。
工具包前头就是一块已经成型的小玉章,玉章旁边还落着许多划拉下来的碎屑。
白若松瞟了一眼那玉章上头的鸭子,不动声色地又收回了视线,坐到了空余处。
“回官舍么?”云琼问。
“……不了。”白若松摇头。
官舍是易宁的院子,如今易宁“因公殉职”了,院子里肯定会住进来其他人的。
白若松的秘密太多了,住在一起容易兜不住。
她思忖了片刻,道:“送我去钦元冬将军送人去的那个院子吧。”
云琼听懂了白若松的意思:“你是想之后住在那个院子么?”
白若松点头。
云琼顿了顿,提醒道:“那院子里可是有殷照的。”
白若松明白云琼的意思,殷照是刺杀文帝的通缉犯,若是被查出住在白若松所在的院子,白若松一定会受到牵连,甩都甩不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若松倒是有些自信,“况且如今太女薨了,那些人都忙着争那个位置呢,哪里有空在意一个弃子。”
云琼不敢苟同。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白若松身边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不过他已经习惯于顺着白若松,到底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只是道:“有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同我说。”
白若松答应了,云琼便撩开帘子吩咐钦元春驾车去院子。
“我,恩……”白若松清了清嗓子,看着已经坐回位置上,举着刻刀雕琢玉章的云琼,开口道,“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事。”
“你我之间,直说便是。”云琼头也不抬地道。
“就是,你认识女帝也有许多年了吧。”
云琼拿着刻刀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沉沉望着白若松。
白若松还以为他会问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结果他也只是重新吹下眼睑,声音淡淡道:“我多数时间都在北疆,回京的日子少之又少,不过的确与当今圣人熟识十多年了。”
白若松犹豫了一会,问道:“你觉得,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琼沉默片刻,食指下意识摩挲着光滑的刻刀刀背,薄薄的嘴唇一动,吐出了几个字:“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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