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新到底身子虚弱,一曲未毕就已经支撑不住,踉跄地摔倒在了幕台上,但台下仍然掌声雷动。
孔翁冷冷地看着一身狼狈的羽新,完全不为所动,只有刚刚那个上台来递软剑的小公子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
其他几位表演过的公子们又再次陆续上台来,这次是三楼十个头牌,整整齐齐地站在了那里,记名又再度开始了。
“这从竹公子可真是,真是……”隔壁有人结巴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句,“惊为天人。”
“让你平时多读书你不听,连个词都想不出来。”旁边的人嘲笑她。
确实。
白若松看着底下幕台上的羽新,他虽形容狼狈地略略喘息着,只着了一身素衣,可站在一群花红柳绿,摇曳生姿的公子当中,却仍然能够面带笑意,从容不迫,仿佛这个花魁已经他的囊中之物了。
格外地……引人瞩目,像是拂去灰尘,熠熠生辉的珠宝。
白若松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想不起来那个曾经骨瘦如柴,畏畏缩缩躲在家暴的女人身后,眼见着崔道娘被诬陷而惊惶失措,一句话也不敢辩解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杨卿君到底有什么魔力,才可以把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在众人的纷纷疯狂议论中,二层负责收帖子的小公子终于托着笔墨,来到了白若松与易宁所在的雅座间。
虽然客人可以带侍从,但侍从没有帖子,也就没有投票的权利,因此只有易宁一人取了狼毫笔,在帖子上写了几笔。
白若松看着她安定的神情,心下却是隐隐不安。
虽说杨卿君设法逼迫红楼交出了羽新,让羽新重新参与了花魁宴,羽新也十分争气,拖着虚弱的身体,尽可能地出彩了,可……
可到底是中途力竭,万一到时候花魁不是羽新,该如何是好?
花魁比楼里其他小公子具有更多的自由,是可以选择恩客的。
除非是当朝权贵,当真无法拒绝,否则一般人出了钱,还得看花魁能不能看上你呢。
如果花魁公子不是羽新,白若松真的没多少把握,可以让其他公子将她们二人带上四楼。
在托着笔墨的人收了帖子离开后,她忍不住喊了一句:“大人!”
易宁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把心放到肚子里。”
白若松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恹恹地不再开口。
羽新的视线在二人间来回扫了几眼,带着几分真心地往她的手心里头塞了什么东西。
白若松注意力不在千秋身上,手心被塞了东西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展开手掌一看,发现是几颗还裹着红色的果皮,胖嘟嘟的花生仁。
她看向千秋,发现千秋正对着自己在笑。
他本就年纪小,褪去那些惺惺作态的东西以后,眉眼间全是少年的青涩,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对白若松小声道:“别难过。”
虽然他不知道白若松到底因为什么而这么失落,但还是尽可能地安慰道:“吃了就不难过了,我给你剥。”
白若松看着他,一下就想起了路途年,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帖子全部都被收到了幕台上,一摞一摞堆积在了孔翁脚下。有专人抬了一扇空白的屏风上来,孔翁在旁边唱票,那人就在空白屏风上记录归票。
白若松手心里捏着花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感觉有一种从前学校里头竞选班干部的感觉。
红楼今日的客人有很多,票数自然也有很多,孔翁足足唱了一个时辰的票,喝光了三盏茶,空白屏风都多加了一扇,这场竞选才算是落下帷幕。
众人牢牢盯着那两扇屏风,在后头的人为了看清楚一点甚至都站了起来往前伸着脖子挤。
白若松在二楼,再怎么眯着眼睛,也只能看见一坨一坨黑色的字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孔翁站在屏风前头,僵直半晌,转过身来的时候,干裂发白的嘴唇一张,发出嘶哑的声音:“花魁公子诞生了。”
他目光复杂,扫过幕台上诸位或面色惨败,或屏息凝神的公子,宣布道:“票数最多的人是,从竹公子!”
唯一一个因为体力不支,而搬了一张绣墩坐在幕台角落的羽新,勾起了自己殷红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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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上四楼了!这一段剧情终于要过去了呜呜呜
第202章
事情比白若松想得顺利太多了。
羽新成为最新的花魁公子之后,就是新任花魁今晚的竞价了。
他在其他公子或妒忌或了然的目光下,被人带了下去,梳洗打扮过后又重新带上了幕台,进行竞价活动。
易宁对于这次竞价是势在必得,白若松身为帮忙报价的“侍从”,还问了一句底价,结果只得了一句:“没有上限。”
看着易宁这一挥手的豪横劲,白若松对杨卿君不禁肃然起敬。
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底层,但是像易宁这种两袖清风的官员,如果没有杨卿君,真的是连花魁的手指头都别想摸到。
有杨卿君和易宁做后盾,白若松在楼上举手举得十分欢腾,扯着嗓子和人竞价,把就在隔壁的几个女人气得鼻子都歪了,从栏杆前探出头来就想骂人,被她一道的好友抓着腰肢往后拽:“苏娘别和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一个伎子,就是真正的从竹公子,咱们也讨得,不要在这里生事自降身段啊!”
呸,哪里来的臭东西,还想觊觎言筠!
白若松气得要死,有一种自己的乖乖女儿被小黄毛盯上的危机感,对着那女人比了个中指。
那女人根本不明白竖中指是什么意思,不过也从白若松的脸上猜出了这不是什么好的手势,当下怒不可遏,一伸手就想推开隔断用的屏风,把抱着她的同伴吓得慌忙道:“你知道今日都有些什么人吗,闹起来你娘亲保准知道你逃学来红楼!”
女人闻言终于消停了,铁青着一张脸,很不甘心地看着白若松,圆瞪的眼睛中满是喷薄的怒火,半晌一甩袖子消失在了白若松的视线中。
那些在门口的商贾和白身是不求什么名声,才敢站在那里闹事的,二层的这些可不是。
年少的纨绔总是担忧家里知晓自己的荒唐行径,年长的则会害怕自己晚节不保,在朝堂中名声狼藉,被御史台那群不通人情的臭篓子弹劾。
白若松就是吃准了她不敢跟自己计较。
易宁一边伸手示意一旁的崔简倒酒,一边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白若松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算了。
她想,白若松难得有这么肆意放松的时候,就随她去吧。
竞价的过程很迅速,坐在大堂里头的人是最先败的,二层远处也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侍帮着自家主子竞价,和白若松僵持了好几个来回,生生把价格抬到了五百金,最后才收的手。
听孔翁宣布自己最终得拍下花魁的时候,白若松忍不住捂了捂心口,疯狂心疼那五百金,尽管那都不是她的钱。
这就是一掷千金的感觉吗?
一点都不爽,反而还感觉自己冤大头。
白若松发现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么个穷人思维了,富不了一点。
孔翁按照固定流程,向身为花魁公子的询问意愿,但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有什么新仇旧怨,花魁宴上的花魁,是不会拒绝价最高的恩客的。
羽新果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睁着那双下上挑的眼睛扫了一眼探出栏杆的白若松,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白若松知道他在笑什么,在笑计划的成功,也在暗示危险的开始。
平翁来到她和易宁的雅座外头,目光扫过二人,福身说了一句:“娘子们,请吧。”
他装都懒得装了,面上不再带有笑意。
白若松心想,若她是平翁或者孔翁,现在也笑不出来。
明知道她们是来搞事的,却没有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张旗鼓地将人拿下。
不过其实到了四楼就不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了来着?
白若松又突然想到,如果她是钟爹爹,肯定会派人在她们进入四楼的那一刹那,就全摁起来。
易宁和杨卿君有想到过这些吗?
她又偷看易宁,发现她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在矮桌上放下酒盏,起了身,同她道:“走吧。”
站在栏杆旁的白若松很自然地往外头走,在经过静立一旁的千秋的时候,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
白若松一顿,微微偏过头去,看见曾经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个巴掌印的高傲小少年,此刻用一种怯生生、略带担忧的表情看着她,一双秋水瞳中是想说什么但又无法说出口的挣扎。
他微微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外头的平翁就略带警告地喊了一句:“千秋!”
千秋一缩脖子,垂下头去,缓缓放开了白若松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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