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是,是尚......那位大人派你来救我了,是吗?”她双臂颤动着,将女人本就粗劣的长衫扯得往下一脱。
  女人蹙起眉头。
  也许是蹙起了眉头,何同光不太确定,因为那张毫无血色而又僵硬的脸上显不出什么细微的表情来,可她的不耐烦却是实实在在的。
  “何侍郎怕是弄错了什么事情。”女人轻笑了一声。
  就在何同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猛地站起身来,力气之大,竟是将拽着她的何同光直接当场掀翻在地。
  伴随着叮铃哐当一阵响动,放置在一旁的食盒也被何同光硕大的身躯带翻,里头的食物混杂着瓷盘碎片散了一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还在我大理寺监打起架来了不成!”这片动静实在是太大,走廊尽头传来了狱卒骂骂咧咧的声音。
  女人并未理会那狱卒,只是居高临下看着摔倒在地,因为疼痛而喘息呻|吟的何同光。
  “哎呀,何侍郎也不是什么蠢人,怎么心里头却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呢?”她摇了摇头,用脚尖勾着何同光的脸,迫使她抬起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来看自己。
  这是一个全然仰视的姿势,能够看到平常看不到的地方。
  何同光在喘息忍痛之余,注意到女人的下颌,似乎有一道十分别扭的黑线。
  监牢里头的光实在是太暗,女人站直以后离得远,那条线又很细,何同光不太敢确定。
  “我,我为大人效过忠......”她忍着痛,一字一句道。
  长廊外,得不到回应的狱卒骂够了,还得不到回应,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往这边来。
  女人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强行塞进了何同光的手掌中。
  何同光想挣扎,可是身体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即便是她拼了命想挪动自己的手臂,使劲使得面部青筋爆出,那条手臂也仍然纹丝不动。
  “不要把大人说得这么无情嘛,大人也是救过你的啊,何侍郎。”
  女人在笑。
  她俯下身来,一点一点靠近何同光,于是何同光便又闻到了那种混杂着药水的,淡淡的腥甜的气息。
  “大人可是派人毁了陇州刺史的书信,也派人打晕了为身为证人的医馆老大夫......”
  大约是这次离得太近,何同光居然还从中闻到了一股腐败的臭气。
  因为身体不能动弹,她只能瞪大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女人那俯下来的僵硬的脸。
  她的下颌上的确有一道黑线。
  这道黑线往上的面部皮肤惨白得毫无血色,而黑线往下的脖颈皮肤,却呈现一种健康的红润的颜色。
  女人先是将一个瓶子塞进了何同光的怀中,紧接着举起她的手掌,将手中的碎瓷片抵在了她的自己脖颈上。
  何同光动不了,可感觉还在,冰冷的瓷片触及脖颈的皮肤的那种感觉,让她在瞬间战栗起来。
  “是你自己,太没用了啊。”女人贴在何同光的耳边,慢悠悠道。
  走廊外,狱卒已经走到了门栅外,一边嘴里喊骂着,一边掏出了钥匙,戳进锁眼里头。
  锋利的碎瓷片戳破了何同光脖颈的皮肤,尖锐的疼痛崩断了脑海中的那根弦,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可以动了。
  被女人控制的右手臂显然是没有力气反抗的,何同光憋着一口气,居然举起了自己垂在一旁的左手,朝着女人的脸抓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
  狱卒抽开锁链,跨进牢房之内,眼见着那送食盒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双腿并用连连后退。
  “怎么回事?”
  那狱卒刚不耐烦地说完,便瞧见女人转头朝向自己,惊恐地瞪大着眼睛,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满是淋漓的鲜血。
  “大人,快救救大人!”她被吓得面色惨白,“大人她想自尽!”
  狱卒吓了一大跳,当场骂了一句脏话。
  要是犯人在看守期间自尽,那她身为看守的狱卒,肯定是要吃瓜落的。
  她几步跨上前去,抽中腰带上挂着的麻绳,也没注意何同光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直接将人反扣过来摁在地上,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何同光没有反抗。
  应该说,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她无力地掀着眼皮,任凭狱卒将自己摁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女人。
  女人放下刚刚捂着脸侧的手掌,在狱卒看不见的情况下,对着何同光笑了起来。
  那被何同光抓过地侧脸上,一块惨白的皮肤被撕裂了下来,摇摇欲坠地挂在下颌上,露出内里健康红润的,她原本的皮肤。
  是人皮。
  那个可怜的,拥有一手模仿笔迹的能力的幕僚,被这个女人杀死后,脸部的皮肤被剥离下来,制成了这张人皮。
  这个女人是来杀她的!
  尽管何同光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可是求生的意志,总让她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还有用,一定会被人救出去。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已然沦为了弃子。
  第137章
  白若松一大早起来,穿好官服,都还未曾来得及去刑部司点卯,就被送来的各种恭贺升迁的礼物砸了措手不及。
  这里头除了拿了她东西的朱主事与孟安姗,还有徐彣、佘武、言筠、黄锐......零零总总一大堆。
  排在最后的是一个两个巴掌大的红漆木匣,其他皆是泛着釉色的光滑面,只有上下开合处的四周一圈,雕着精细的葡萄缠枝花纹。
  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便是佘武德礼物也也看起来没有这么奢华,白若松一时很难想象这到底是谁送的。
  她取了放置在木匣上头的礼单,揭开来后,发现上头署名的地方,赫然写着闵仟闻的大名。
  闵仟闻,今科榜眼娘子,因为觉得在科举中凭脸胜过了她,十分不服气,曾经在言筠的赏花宴上当中为难为过白若松。
  当然,白若松心里头并未曾因此对闵仟闻有过什么意见。
  毕竟严格来说,闵仟闻的祖母靖亲王与德帝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妹,所以闵仟闻也算得上是白若松的血亲,还是三代以内的那种。
  在对待自己亲属的问题上,其实白若松是一个矛盾的人。
  大概是受上辈子的影响,她既不屑于这种靠“血缘”来绑定的行为,同时却又对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有好感。
  譬如言筠,再譬如闵仟闻。
  有可能是这种好感导致的,也有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好奇,白若松犹豫半晌以后,还是率先抬起红漆木匣上头的金属扣,打开了这个匣子。
  匣子底下垫着厚厚的一层绢绒布,布上放置着一尊晶莹剔透的玉雕摆件。
  摆件被雕刻成大雁的模样,玉质细腻,雕出的羽毛根根分明,神态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之姿跃于眼前。
  大雁有“飞成行,止成列”的习惯,寓意着团结与守纪,确实是上好的升迁礼。
  原来不是来恶心她的,而是真的来祝贺她的吗?
  白若松看着这烫手的玉质摆件,只觉一阵头疼,一时想不通闵仟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思忖了半晌也没有什么结果,她果断放弃了无用功,将匣子合上后,小心翼翼放在了一侧,紧接着开始看其他人的礼单。
  朱主事送了一盒子点心,孟安姗送了一条暗红色秀有浅金色团花纹的发带,言筠送的是一副卷轴,打开以后上头画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左下角空白处印着言筠的小印章,写着——从竹公子仿于桓文二十二年九月初九。
  所谓的从竹公子,便是言筠的雅称。
  白若松用自己的脚指头都猜到,这上头画着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大概率是她名义上的母亲,白谨白慎行。
  白若松的头又开始痛了。
  要命,她都跟言筠三令五声说过了,这是个有着弑君之名的罪臣,最好是提都不要提起。
  他倒好,临摹人家画像也就罢了,还印上自己的印章,写上自己的名号,塞到她脸上来,真是生怕别人活够了。
  白若松又想起自己一旦说出“我有个想法”的时候,易宁那面上肌肉震颤着,额边青筋突突直跳的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觉得自己可能是遭了报应。
  就因为自己总是惹易宁头疼,所以上天也派了个言筠过来,让她头疼。
  白若松扒拉着自己放在角落的书箧,将自己的旧书都挪到一侧,腾出一个空挡来,将这卷画卷塞到最里头,再用其他书籍严严实实盖了起来,最后还锁上了书箧。
  徐彣送的贺礼是一整套书籍孤本,很符合白若松对她的印象,佘武送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外表平平无奇,甚至连一点雕花也没有,一打开,却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张地契,正是她受尚书令命令,曾经想用来笼络她的那三张。
  什么意思?
  白若松凝神,眼珠子紧紧盯着展开的这三张价值不菲的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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