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希望你认她做你的母亲。,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兴许是爱你的。”
幼年的白若松淡淡地听着言长柏的话,心中对德帝却只有嗤之以鼻。
一个人,只要离开权力中心三五年,便只剩人走茶凉的凄楚。
她凭什么认为,凭借一块令牌,能让一个二十余年不曾出现过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重新掌权棠花?
便是如今女帝,执政二十余年,也还要仰仗自己的左膀右臂。
一旦负责军权与内权的二人叛变,换个人当女帝,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至于什么血脉正统。
这个年代又没有我dna,还不是掌权人说谁是正统,谁就是正统?
白若松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棠主是言相,与自己拥有着相同的血脉。
也许从前言相是更看好太女的,太女仁慈、温和、心系天下,最主要的是,心思单纯,便于操控。
可白若松却突然出现了。
比起太女,白若松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只要白若松能够以拨乱反正的名义,被推上皇位,不但言府凭借血亲之名和从凰之功地位稳固,言相后续执掌棠花也能名正言顺。
可白若松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早在白若松高中探花娘子那一日,言相带人追赶了一路,却被她躲进县衙之中,在整个玉京闹了个大笑话以后,言相就明白,白若松不是一个能够任她掌控的人。
既然不能掌控,那便利用起来。
她一路安排人,引导分巡的白若松去查青东寨,去查陇州刺史,去查何同光,去查红楼,目的不都是为了替太女继位,扫除最大的障碍么?
白若松心里明白,她在帮助自己,也在利用自己。
可那又怎么样,白若松同样也在利用她。
她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扳倒红楼背后的那个人。
“我知晓你们棠主已然选择了太女,作为今后的扶持对象。”白若松道,“我不仅不与太女争,我还能在事成之后,交出棠花令,让她这个棠花之主做得安安稳稳,名正言顺,我想她没有理由拒绝我。”
易宁一时哑然,讶异道:“你知道棠主选了太女?”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言相是太女党不是众人皆知吗?
白若松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并没有继续深究。
她朝着易宁伸出自己的手掌,引诱一般,压低声音道:“大人,我的筹码已经放在这里了,现在该您做出选择了。”
易宁喉间一滚。
她看着面前,白若松那白皙的,带着一道细细暗红色伤痕的手掌心,咬牙道:“若是太女继位,必然只会是棠主的傀儡,到时候这天下就会又一番生灵涂炭。”
白若松无奈。
易宁真的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她真的很想说,你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女帝?
但她同时又很明白,像易宁这样的臣子,最是重视血脉正统,不会做自己称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这样。”白若松加重了自己的筹码,“我会在这之后,将棠花令,交与太女。”
易宁猛地抬头去看白若松,双目死死盯着她的脸,不停地确认着白若松的表情,就差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她不得不承认,白若松提出了一个极好的建议。
只要太女以女帝的身份掌握了棠花令,就意味着她随时能剿灭整个棠花。那么到时候即便是棠主,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况且太女仁德,不会似文帝一般不顾百姓。至于她的天真……反正身为帝王,最重要的并不是谋略,否则要底下的谋臣做什么?
太女既温和,又有耐心,易宁完全有把握可以提出她听得进去的谏言。
易宁是越想越觉得此招胜算极大,不过……
“可你的棠花令,不是已经给了别人了么?”
白若松被易宁问得吓了一大跳:“谁说的?”
“我看见的。”易宁面容整肃,“我看见棠花令,就挂在云将军的蹀躞带上。”
白若松一下明白过来。
原来易宁是以为自己将棠花令送人了,才会在船上往她包袱里塞代表身份的棠花币,来警告她。
亏她以为是什么监视的威胁呢,闹了个大乌龙!
白若松感觉自己的头通了起来,额头边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不算是棠花令。”她半真半假地解释完,立刻岔开话题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来做选择。”
白若松又把手掌往前伸了伸,差点戳到易宁脸上。
“是合作,还是决裂?”
第136章
伴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响,瘫坐在草席上的何同光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地望着大敞的牢门。
负责开门的狱卒揭开锦囊的口子往里头瞧了一眼,确认了是银子以后,又放在掌心中掂了掂,这才侧身,让开牢门的口子,露出后头站着的一个提着食盒的细长人影。
何同光是被罢了官后,才入的大理寺监,身上的官服早就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一身单薄的赭衣。头顶的幞头,也因为狱卒嫌麻烦而粗鲁地一扯,将那本来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扯得散乱不堪,一缕一缕狼狈地垂落肩头。
她此刻瘫坐在草席之上,耷拉着双肩,眼底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颓靡,让人很难相信,不过是在短短一日前,这个人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待收了银子的狱卒锁上门栅,识相走远后,那提着食盒的细长人影才走近了来。
时近黄昏,大理寺监的回廊上已然燃起暖黄色的灯光,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何同光所在的牢房内没有油灯,只有高处的拳头大小的一个通风口里头,斜入一道淡淡的金橙色的夕阳。
何同光坐在阴影之中,看着那道浅淡的夕色照亮了走近的人影的脸,僵硬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这才认出了来人。
“是你啊。”她开口,久未说话的嗓子异常粗粝艰涩。
来人正是那位为何同光伪造了陷害白若松的书信的幕僚。
那幕僚不知为何面色惨白,甚至连嘴唇也干涸开裂,毫无血色。她僵硬地垂着眼睑,一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的小心模样,近到何同光一步半距离地地方,俯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食盒一一揭开,一股熟悉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何同光瞧着那白瓷碟子中整整齐齐码放的,做成花苞形状的荷花酥,嘴唇一颤,一行清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大人。”
幕僚开口,惊动了何同光,她在刹那间回身,举起手臂胡乱抹了一把脸。
“我没事。”她放下手臂,露出被赭衣粗粝的布料蹭得通红的眼角,道,“这是正夫做的吧。”
“是。”幕僚颔首,“正夫十分忧心大人,可家中稚子恰巧高烧不退,他实在是走不开,遣我带着点心来看望大人。”
何同光长叹一声,竟是等不及幕僚从中取出筷子,一手撩起袖子便上手捏了一块荷花酥,火急火燎塞到嘴边,却是顿了许久,才轻轻咬下一点,含在嘴里细细抿着。
何同光与自家正夫是少年夫妻,这点子点心吃了几十年,早就厌烦至极,平日里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可如今大约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这点子厌烦,也成为了珍惜不已的一点回忆。
幕僚见她吃进了点心,这才自食盒的最底下取出被绢帕包裹好的玉箸,双手捧着呈给何同光。
何同光将咬了一口的点心放回磁盘之中,包着玉箸的帕子细细擦了沾染了点心屑的手指,这才要从幕僚的手中取过那玉箸。
牢房内潮湿阴暗,幕僚垂着头,而何同光又心不在焉,二人交接之际居然一时没对准,使得何同光的手指一下蹭过了那幕僚手掌心中粗糙厚重的茧子。
二人几乎是在同时,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无人接捧的玉箸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碎成了几截。
何同光虽说脑子不如易宁灵光,到底是多年任职刑部的人,拥有着最基本的敏锐感。
她怔怔看着仍旧垂着头颅,不敢抬起的幕僚,感觉自己的心脏渐渐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你......你手心中的是剑茧。”她听见自己干涩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半晌,那幕僚终是抬起了自己的头颅。
她似乎是在笑,可那张惨白的面皮上,只有嘴角在微微扬起,其余的肌肉部分居然一动没动。
与此同时,何同光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极淡极淡的腥甜气息,掺杂着不知道什么药水的苦涩的味道。
“哎呀,何侍郎真是敏锐啊。”那人开口,是何同光所不熟悉的女声,带着一丝活泼娇俏的味道,“若是之前做事的时候,也能这么敏锐,又何至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何同光一下回过神来,双手并用,抓住了女人双臂两侧的衣料,双眼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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