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这道彻查略买人口一事的圣旨。
  从前在路上,风餐露宿,饮风吞沙的,心里头想的全都是计策能不能成。
  如今好不容易成了,心底里却又有了别的忧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大人。”崔道娘一把抓住了白若松的手臂。
  那些在赶路的日日夜夜里头,特意避开不敢想起的念头,再也不受克制地涌上心头。
  她声音颤抖着,问白若松道:“大人,我......我弟弟他,当真还活着么?”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包括白若松。
  她沉默着带着崔道娘走了一路,直到二人站定在了官舍的街门口,她才思忖着开口道:“既是略卖人口,无论买方是谁,终归是自己花了银子的。这花了银子的东西,别说是人,便是物件,也是会小心几分的。”
  白若松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可是这点子安慰,对于现在的崔道娘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她垂下的眼睑一颤,缓缓落下一滴眼泪来。
  孟安姗就等在易宁的官舍院子里头,手中捧着记录着赏赐明细的册子,替易宁和白若松一一核对着。
  见了白若松,她眼睛一亮,急忙迎上来,帮着她一起把半死不活的崔道娘送回了隔壁间。
  钦元春请来的老大夫抱着自己的药箱子,还等在房间里头,一见崔道娘,登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骂骂咧咧了好半天。
  白若松点头哈腰赔礼了半晌,这才让那怒发冲冠的老大夫收敛了脾气,重新坐下来,撸着袖子给崔道娘处理伤口。
  别说是崔道娘,就连孟安姗都被这老大夫给骂懵了。
  她扯着白若松的衣服,小声地不可思议道:“你现在可是,可是从六品刑部司员外郎了,怎么还能被个白丁老大夫骂成这样啊。”
  “她不过就发泄几句,不妨事。”白若松感叹道,“大夫可得罪不起啊。”
  要知道当年敢逗弄路途年的,无一例外不是被他的银针扎得嗷嗷叫唤,就是呗他的药汤苦得涕泪横流。
  总之,面对大夫,只需要听话和挨骂就是了。
  白若松:“你在这帮我看着点,我先去见一见易郎中。”
  孟安姗一拍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
  白若松出了官舍,又直奔刑部司书房,在外头敲了三声门,听见里头的易宁淡淡说了句“进来”,这才推门而入。
  易宁喜静,因此青天白日也是紧闭着书房大门。
  可刑部司的书房采光并不怎么好,关着门就更显幽暗,因此在书案的两侧便燃着掐丝珐琅的飞鹤烛台。
  易宁就站在烛台旁边,脸侧被跃动的烛光照耀得半明半暗。
  她手中举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往那烛火上一靠,纸张瞬间被点燃,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上头的每一个字,发出炽烈的光芒。
  易宁回身,将那燃烧的纸张往脚底下的铜盆一放。
  周围的空气都因为着突如其来的炙热火焰而微微震颤,带着一丝热浪和燃烧特有的刺鼻气味,那张纸迅速蜷缩成一团,与底下的灰烬融为一体,只剩下燃尽的袅袅白烟。
  “来瞧瞧吧。” 她用帕子擦了擦沾染了灰烬气味的手指,自一旁的暗格里头抽出一封信纸,放在桌岸上,往白若松的方向推了推,“这是十七姑娘那头转送过来的,漕运的来信。”
  第133章
  这封十七姑娘转送过来的信封明显被打开过了,大概是易宁已经看过了。
  白若松将信封从桌岸上拿起来的时候,发现这个信封里头装着一个比纸张厚上许多的东西,而且硬硬的,且是标准的长方体。
  她揭开封口,将手指伸进去,把东西抽了出来,赫然发现这是一张以标准的行书写就得红色请帖。
  “吾等备下盛宴,诚邀各方宾朋,共鉴良缘......啊?”白若松刚念了两句,眼睛就瞪大了,再也没有耐心细细看下去,将目光往下一扫,直接看向署名,“是十七和......林安???”
  明明他们离开陇州的时候,十七还是被林安严词拒绝的状态。怎么她就回了一趟玉京,进了一趟大理寺监,这二人婚帖都送到她脸上来了?
  明明她和云琼八字都还没一撇,十七居然已经把人骗回家了?
  所以其实自己才是傻子,十七反而是聪明人?
  白若松在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头酸得冒泡。
  “你在干什么?”易宁蹙眉,“让你看信,你盯着婚帖看个不停做什么?”
  白若松不情不愿地将那份婚帖放下,摸进信封里头,扣吧扣吧,又扣出来两张信纸。
  上面的那一张刚被取出来的时候,白若松还以为自己收到了一张画。
  因为一团比刚刚那孟安姗拿走的红玛瑙珠子还大的墨迹,刚好就正对着她的脸,大喇喇地涂在纸面上。
  那干涸的墨渍里头夹杂着的一根狼毫,彰显着写信的人想写什么,但是又写错了,用毛笔涂掉错字时候的蛮劲。
  白若松眯着眼睛,努力分辨着上头歪歪扭扭的,狗爬一般,每个写得都占了四分之一纸面的字。
  “有用?”
  十七虽然字写得不好,但是意思倒是言简意赅。
  白若松继续往下看,在下头小的可怜的一点点地方,有人用与婚帖上完全一致的端端正正的行书,挤挤挨挨地写道:“吾与十七览斯书,深感其益于汝辈,遂策马扬鞭,急驰以献于玉京。此虽吾之私愿,然恳请大人慈悲为怀,拯此被掠之无辜于水火之中。他日若有所需,吾与十七必赴汤踏火,在所不辞。”
  白若松的表情凝重起来,她摸出后头垫着的那张信纸,写信之人正是如今漕运长嵘分帮的帮主,袁玉。
  原来在袁玉成为帮主的这段时间内,她四处留意略卖人口一事,将那略买人口船只的码头人员一个一个彻查过来,总算在一个小孩那里得到了一点线索。
  那个小孩是个家中破落的女孩,跟着大人们出来码头找事做,恰巧遇到略买人口的船只入港。
  当时,船上一个戴着帷帽的男人站在栏杆旁边看风景,一不小心将手中的帕子落入了江中,恰巧落在了在水中捞东西的女孩身旁。
  女孩捡了那帕子,去船上还给男人,男人见她可爱,给了些点心与她,算作谢礼。女孩大约从未吃过这样好的点心,便将包点心的油纸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袁玉遣人重金收集那船只的线索,女孩家中又实在缺钱,大人便拿着那油纸过来,死马当作活马医,瞧瞧能不能换点钱。
  这看似一个不经意的小事,居然还真的隐藏着泼天的线索。
  那个油纸包底下,印刻着一枚小小的朱红色印章,正是有名的点心铺子“蜜饴轩”的印章。
  蜜饴轩的铺子在玉京也有,名声显赫,每日铺子都还未曾开店,便已有长长的队伍排列在那里,等待买上一包点心。
  这家点心还每种都限量,据他们自己说是为了保证点心的味道,不能多做。所以往往开店两个时辰,点心都会卖了个干净,特别受玉京那些闺阁小公子的青睐。
  而蜜饴轩的管理十分严格,每一份卖出的点心的油纸上头,都会印刻有自家店铺的朱印,并且写上日期,以便防止居心不良者拿着吃坏的别家点心来陷害自己。
  而这些朱印,每一家开在不同地方的铺子,又都有略微的不同。
  袁玉经过多方查证,发现自己所得的这张油纸上头,印着的朱印,正是位于遂州莱东县的蜜饴轩所出。
  她还遣人去莱东县看过,那家蜜饴轩铺子十分之大,点心的产量也多,每日卖出这么多份,想要查出是谁买的十分困难。
  线索便在这里断了。
  信件的最后,袁玉仍旧用十分抱歉的语气表示自己还会继续留意追查,请十七等待线索。
  看到这里,白若松突然想起了还在陇州的时候,面对前来看望自己的外室与年幼的女儿,说出的那番话。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外室是怎么来的吗,是红楼送的。位于莱东县的红楼,遂州最大的象姑馆。不夸张的说,大桓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在这个楼里花过钱。楼主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女人,眼光毒辣,最喜欢替官员们挑选合适的良家子作外室。】
  当时的白若松,只因为杜承礼又再一次提到了傅容安,心中很是不痛快,便没有往下多想。
  现在细细想来,这么大的象姑馆,里头的人到底是哪来的?
  青东寨又为什么强抢略卖的都是男子,在这个以女性为尊世界里头,男子最大的用处能是什么?
  她缓缓抬首,看向静坐于书案后头的易宁,嘴唇一颤,道:“是红楼?”
  易宁听闻,眉毛夸张地一挑,诧异道:“你居然知道红楼?”
  什么意思?
  不是说大桓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在这个楼里花过钱吗,她知道红楼很不正常?
  https:///yanqing/08_b/bjzvh.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