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女们晓事以来,玉京之内的的党派争斗就没有停止过。而女帝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坐稳御座,甚至还架空了言相的权利,倚仗的就是自己的两条狗。
想要抓住女帝的把柄,让她传位给自己选中的皇女,最主要的就是要控制住女帝的这两条狗,让他们倒戈!
可徽姮为大内女官,早早便绝了生育,无夫无女,吃住都在皇宫,在女帝的眼皮子底下。而云琼镇守边疆十余年,回京述职的日子加起来都不足两年,也不给人可乘之机。
至少,在今日之前,言筠是这么以为的。
到底是谁,拿下了云琼这座冷面修罗?
是自己人,但是祖父没告诉他?还是说,是尚书令那边的人?
若只是个中立的,那说什么都要把这个人拉拢过来,若是尚书令那边的人......
言筠举起茶盏,遮掩住了自己唇边的冷笑。
若是尚书令那边的人,要么让她倒戈,要么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折页屏风之外,正在举行最后一场比试。
因为作画的时间过于冗长,所以众人都只描摹了一小部分。那些举起的画卷中都有大片的留白,有斜出的枝子上是含苞待放的扶桑,也有垂下的枝条上挤挤挨挨的凌霄。
女侍们举着画卷一一在言相面前展示着,言相在外评判,折页屏风之后,小公子们也在内评判。
“我觉得那扶桑好,有半遮面的含蓄之美。”有小公子说。
“我觉得是凌霄好,张扬怒放,热烈得很,赏花会的花可不就要这样么?”又有小公子说。
“嘿,这两个都不好,庸俗!要我说还是最后的那个木槿好,莹莹孑立的一支,孤高优雅。”最侧的小公子昂着头颅道。
大家为了给自己心仪的水墨画争个脸面,居然低声争辩起来。
这边的言筠看得轻笑一声,将茶盏一放,食指缓缓摩挲着光滑的瓷制侧边上凸起的青花纹路,漫不经心道:“不知是哪位小娘子这么幸运,得了咱们怀瑾的心啊。”
那边的小公子们没吵出个接过来,把忙着往嘴里塞点心的姜洵往这边一扯,齐齐小声道:“小洵你来说,哪位娘子的水墨更好一些?”
姜洵哪里关心这些啊,他根本看都没看那几张画,腮帮子努力蠕动了几下,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后,小心翼翼道:“啊,那,那我说是白娘子的画好一些?”
“白娘子,什么白娘子?”
“他肯定是在说探花娘子啊。”
“根本没有白娘子!”
三人七嘴八舌。
姜洵有些懵,喏喏道:“可,可言哥哥不是说,探花娘子今日也要来么,前两个比试没有她,肯定是在最后一个啊。”
对啊!
众人这才想起来,言筠是说过这话。
今日赏花宴,大家都想出风头,没有上前比试的一般分为两种。
其一,根本没有什么才华,出来也是献丑的纨绔。
其二,就是对言筠根本没有兴趣,就是来这里走个过场打酱油的。
而白若松身为女帝钦点的探花娘子,显然不可能是前一种。
众人沉默着,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言筠。
在这种情况下,言筠只能把从云琼那里打听名字的事情放一放,摆出一副温柔笑意,面对着众位小公子道:“兴许是白娘子今日未曾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折页屏风外头就传来了女人有些讥诮的声音。
“听闻咱们的探花娘子才高八斗,不知为何没有上前比试啊?”这人开口,步步紧逼,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可是自诩清高,觉得这里的人都不配做娘子的对手啊?”
有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小小的“啊”了一下,柔声回道:“惭愧,在下并不会奏曲,也不会作诗,更不会作画,让诸位见笑了。”
屏风内,言筠的脸一下沉了下去。
第103章
白若松面对莫名找茬的人,有一套自己专用的,非常好的计策,那就是真诚。
通常,这种时候,围观的人会觉得非常好笑,而找茬的人则会暴跳如雷,比如白若松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面白肤细,身材修长,着一身宝蓝色雨花锦圆领袍,外套对襟窄袖水纹衫,平脚幞头,腰间蹀躞带上,一侧挂着贝壳状承露囊,另一侧挂着金丝镂空球状香囊,儒雅又贵气,一看就是个家世良好的贵女。
只是她此刻横眉怒目,脖子和面颊都因为白若松一句“惭愧”而憋得通红,实在是有失风度。
“白!若!松!”女人咬牙切齿,双手并指,指着白若松,“你堂堂探花娘子,跟我说什么惭愧,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白若松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大家都默认探花娘子就必须要会奏曲作诗和作画呢?
当然,她知道这个世界,只要是家中略有钱财的人家,皆需教导女儿六艺八雅,但是她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来的,只不过是边陲小城的一个孤女罢了啊。
白若松于是道:“科举又不考这些啊。”
她一说话,周围骤然一片寂静。
所有人仿佛从今天开始才刚刚意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科举的确不考作诗作画和奏曲,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得了前三甲的书呆子是不会这些的。
可,可没有人会说出来啊!
书香门第都学这些,你说出来,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你是那乡下偏远地方来的土狍子吗?
而且你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一旁的佘武用折扇挡着嘴,闷闷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其实不大,但是在周围一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那莫名挑衅的女人本就脸红脖子粗,这下那停留在面颊上的红色直接蔓延到了额头,让她看起来像个在烈日下被暴晒了几小时的人。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天的怒火,冷笑道:“原来是个田舍奴。”
田舍奴,意思就是乡下种田人,反正在这个年代不是个好词。这个年代,阶级是不可逾越的东西,上面的人也没有尊重农民的想法。
白若松有意无意地扫了上座的言相一眼,见她脸色黢黑,觉得有些好笑,直言不讳道:“我没有田,我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好几个人的抽气声。
白若松的身世早就已经被某些大人们来来回回翻了个遍,但其他人并不知道,顿时对着白若松的目光中就带了一些同情。
那挑衅的女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发展,白若松十分有趣地看着她的面色由红转白,甚至于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她嘴唇轻颤,鼻翼翕动,双手无措地往后一缩,竟是咬着牙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白若松大感意外。
她以为自己碰到了个挑事的反派,却原来只是个嘴臭心软的直肠子。
只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上座的言相就沉沉开了口。
“够了!”
言相嗓音沙哑却铿锵有力,极为气势。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却也没有直接斥责那挑事的女人,只缓缓说了句:“大家以和为贵才好。”
那女人苍白着脸色,对着言相的方向躬身行礼,道了句:“喏。”
说完,她退下之前,居然还是愤愤地瞪了白若松一眼。
白若松虽然对言相毫无好感,但好歹她把自己从事件中心之中解救了出来,默默松了口气。
佘武凑到白若松耳边,低声道:“看你这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吧?”
白若松蔫嗒嗒地用筷子戳着眼前油亮的肘子肉,以眼神示意佘武快点往下说。
佘武又低笑了两声,又问:“那位寻事的娘子,你就不觉得眼熟么?”
白若松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佘武简直要笑死了,她装都不装,捂着腹部笑得一旁的人都瞧了过来,白若松不得不给了她一个肘击,咬牙道:“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别在这里跟我玩着一套。”
“好好好,我说,我说。”佘武推着白若松的手肘求饶了几句,顺了顺气,这才道:“那正是今科榜眼娘子,如今任从六品左司郎员外郎的闵仟闻啊。”
白若松傻眼了,张了嘴,半晌才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啊?”
她顿了顿,又问:“那她挑衅我做什么,她不是你娘的人吗?”
佘武斜睨白若松,撇嘴:“怎么,在六部当官的,就一定是我娘的人吗?”
白若松:“?”
左司郎员外郎这个职位听着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也就比白若松大一点点,却是不受六部管控,直属于尚书令下头的一个官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尚书令的人?
见白若松震惊的傻样,佘武忍得辛苦,腹部的肌肉都在颤抖,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
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不过这个闵仟闻确实是我娘的人。”
白若松瞪她,她赶忙加重了捏着白若松手肘的力道,防止她再捅自己,口中连忙道:“她是清平县主的女儿,而清平县主呢,则是已经故去的靖亲王的儿子,最后这靖亲王啊,又是如今圣人同母异父的姐姐。”
https:///yanqing/08_b/bjzvh.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