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薛南星像极了被冤枉后等待道歉的孩童,气鼓鼓地撅起嘴,偏过头去不看他。
陆乘渊眸中笑意更深,仿佛揉碎了满室烛光。
他倾身靠近,垂首敛目,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青丝,掌心贴着她后脑,将人轻轻带向自己。
额间相抵时,呼吸纠缠,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蹭,却最终只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那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激起千层涟漪。
……
陆乘渊极尽温柔地将最后一根手指包扎妥当,甫一起身,袍角却被什么勾住——
被包得白花花的指尖正紧紧地攥着他袖袍一角,一双潋滟期许的眸子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又要走了吗”
这一声“又要走了吗”带着一丝柔一丝俏,和一丝在薛南星身上难得一见的撒娇,融在这暗色里,简直要将他的心掏空了去。
他要走了吗
他自然是不想走的。
他不知道多想留下来陪她,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弥补回他们错过的十年。
可他明知薛南星体内情毒未清,又怎么能留下来,饶是方才情到浓时,他也只敢在她额间一触即离。
陆乘渊坐回塌边,安静地注视着薛南星,轻声安慰,“我不走,就在外面。”
“外面……”薛南星迟疑着朝外间望了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幽黑的深渊,仿佛只要退出咫尺之间的光晕,眼前的人就会被黑暗吞噬。
不行!他不能走!
攥紧袖袍的手倏尔松开,却在下一刻攀住了陆乘渊的肩。
她欺身逼近,缓缓将鼻尖埋进他的颈窝,声音低柔地分不清是哀求还是命令:
“我不要你走,不想你走……”
第94章 幻情(下)“怎么?不想认账了?”……
“我不要你走,不想你走……”晚风呢喃一般的话语,自唇齿间悄然而出,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到。
呼吸倏地乱了起来。
陆乘渊那颗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被这么无意识地一撩拨,全然不受控制了。
他的手是凉的,身子是凉的,可落在颈侧的气息却有火燎的热意,像肆意流淌的热泉,随着她呼吸的起伏,时涨时落。
一丝晚风从纱窗浸进来,把矮几上的烛火吹得颤了颤,连带他一向清明的思绪也昏暗躁动起来。
怀里那人似乎对他不言不语的态度十分不满,忽地抬起头,往床榻里侧挪了半个身子。
陆乘渊心神一恍,不明所以。
然而就是这一恍神的工夫,他肩头忽地被一沉,身形一晃,竟被她翻身压倒在床榻上。
“不行,你陪我睡。”
闷闷的一句命令落下,一双手牢牢攀住他的脖子,脑袋还朝着他的颈窝拱了拱,像是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他抛下。
片刻后,她似乎觉得还不够,索性将半边身子压了过来。
炽热的柔软贴上来,像一蓬蓬带雨的云,一点一点侵占他的领地,仿佛要将他的心都包裹吞噬。
陆乘渊只觉浑身一颤,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向某个部位,血脉奔腾,似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苏醒过来。
他有一瞬间的无措,近乎本能地去推,可那双手好似长了根的爬山虎,甫一触碰,却箍得更紧了。
“又不是第一回了。”热气拂在耳畔,带着撩人的甜。
陆乘渊身子一僵,整个人怔住了。
怀里的人却不以为意,反而抱得更紧,“头两回你都乖乖的。”转而又无不惋惜地叹道:“就是身子太冷了,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喃喃呓语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道:“不过好在还有一处是热的……”
陆乘渊又是一怔,此人的脑子里到底想到了什么?他甚至偏头看了看床头的药瓶,怀疑徐太医给的药出了问题,为何“幻情”的药效不但未褪,反而愈发强烈了。
他这边还没缓过神,下一刻,下颌便被一只柔软的纤手掰了回来。
一转眸,对上的是一双目色迷离的眸。
陆乘渊眉心一跳,隐约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只见眼前之人咬着唇,微阖着眼,似认真地回忆了片刻,尔后回味般轻哼了一声,囫囵着,“又热……又硬……又……”
不等她吐出最后一个什么字,陆乘渊慌忙抬手,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许说荤话。”
被无端捂住嘴的人只觉得莫名,这可是她的梦,凭什么她的梦里还不能说话了?
心中那股倔强的劲儿一起来,她霎时变作一只奓毛的小狼,抓起唇上那只手,一口咬了下去。
“嘶——”
烦人的手吃痛松开,作为对它主人的惩罚,薛南星捧起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咬着牙,“我偏要说……”她缓缓地,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又……大!”
虎狼之词,语出惊人。
她话说出口,竟浑然不觉有异,见陆乘渊听呆愣了去,像是怕他不相信自己,竟还较起真来,“真的!比我验过的所有男尸的都大,都硬!虽然动起来是有点可怕,可只要我捂一捂,搓一搓,便会安分一些,还算听话,就是手累了些……”
【审核大大明鉴,女主不是那个意思,不要误会了】
她话未说完,朦胧间,看见“梦里”的这人怎么好像……煮熟了?
烛火暗色下,那张清冷如玉,泰山崩于前都色不变的脸,此刻已经从耳根烧红到了衣襟里,胸膛倏尔滚烫起来,“咚咚”震个不停,几乎能听见闷闷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薛南星低低一笑,带着点从未见过的狡黠,侧耳贴了上去,随后便好似听到什么让她安心的声音,心满意足地道:“就是这里……只要这里是热的就好。”
一颗心仿佛随着山岚卷起万丈后陡然坠下,又像有蓬勃燃起的烈火,“砰”地一声轰然炸灭。
陆乘渊简直要被她这突如其来又变化莫测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好半晌,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无奈地低头去看。
一阵闹腾过后,屋内重新静下来。
衣袍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左摇右晃,扑入她的眉眼,撒落一层柔光,宛若初生婴孩般纯澈。
她倒是无知无觉,磊落得很,如今倒是他瞻前顾后,心思不干净了。
可回想此前以为她是男子时,自己就已经情难自已了,眼下知晓她是女子,还是自己数千个日日夜夜里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如何还能控制得住?只得将早已抬头的那处往外挪了挪,试图尽量远离“罪恶”的源头。
他这一动,怀里的人又不乐意了。
这一回,她迷迷糊糊地嗔怪起来,“你骗人。”
陆乘渊愣了一下,一时没能接上话。
“昨日……你还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今日却要抛下我。”怀里的人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微微撑起身,定定地看入陆乘渊的眼底,似要将他的心看穿。
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问道:“陆未晚,是不是因为我是薛南星,所以你就不喜欢我了”
三分质疑,三分委屈,余下的四分却像是……在撒娇。
此时此刻,她喊着他的名字,抱着他的身体,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娇婉。
陆乘渊只觉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他喜欢得就快要死了,恨不能将此生都葬在这里。
陆乘渊眉眼弯弯,也在暗色里凝视她,片刻,轻声开口,“即便你是男子我都喜欢,何况……”
不等他把话说话,薛南星突然“哦——”了一声,迷离的目色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这声似有恍悟的“哦”之后,她又失望地垂下眸,小声呢喃着,“原来你喜欢程耿星,你喜欢男子,我就知道……”
“南星。”两个字带着一丝喑哑,陆乘渊目光沉静,由她的发顶移向眉梢,最后落入她澄澈的眼底,“我死过一回,十一年前父亲战死,母亲亲手给我下毒后便自尽了。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了了,我也以为是。但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她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跟我说话,让我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要跟我一起看沉香园的桂花开。为了这个约定,我活下来了。所以她是我过去十一年的信念。”
薛南星半知半解,却也认真乖巧地听着,不再乱动。
“可当我确认她死后,我以为我也要死了。却有另一个人告诉我,‘为霞尚满天’,告诉我即使夕阳西下,也有会漫天星河,这个人是我未来的希望。”
陆乘渊说着,抬指抚过她的眉梢、眼角,将她微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温柔而坚定地道:“我很幸运,我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你。”
一阵突如其来的温软,将他话中未尽的温柔尽数接了过来。
唇瓣相触的一刹,陆乘渊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一下子溃不成军。
他伸手勾住薛南星的后颈,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形翻转,舌尖在她齿关轻轻一掠,便如鱼入江海,就这么深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