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句,“还有山哥,若是在里头的话,也请一并过去。”
梁山心下凉了一大片,“怕什么来什么,这回是真的躲不过了。”
第75章 告白(上)我心仪的人是你。
梁山站在门外,深深地沉了口气,似乎下了极大决心才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进来。”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自屋里悠悠传来。
梁山欲抬脚,又冷不防回过头,对身后的薛南星叮嘱一句:“待会儿你在我身后,别乱动。”说着,便带着副慷慨赴死的形容,推开了门。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薛南星抬起眼皮,视线却被梁山挡得死死的,只瞥见陆乘渊端坐于书案后,至于在看什么,全然瞧不清。她索性垂下眼,恭恭敬敬地立于梁山身后。
陆乘渊自眼尾扫一眼二人,阖上手中宣纸,负手走出书案,淡淡开口,“你可知道本王为何叫你来?”
梁山一听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脊背登时爬满凉意,稀里糊涂的几个字断断续续从齿间溢出,“大概……也许……可能……猜到些。”
陆沉渊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是更冷了,“那你说说为何?”
“呃,属下……”梁山抖了抖嘴唇,也不知脑子里想到些什么,竟猛地俯身跪了下来,“属下能得王爷青睐是天大的福气,若是王爷喜欢,怎么着都行。可是,可是我家公子他、他年纪还小,身板子又弱,经不起折腾,还求王爷能放过公子。”说着,当即又往地上磕了个头,“求王爷放过公子,属下愿意……”
“愿意什么?”
梁山听出这四个字里的怒气,将头埋得更深,噎了一噎,“……愿意伺候王爷。”
此言一出,薛南星险些没惊掉下巴,赶忙去看陆乘渊的脸色。
只见他一个冷寒的眼风扫向跪在地上的人,面色铁青,眉间竟涌出肃杀之气。
薛南星的脸色顷刻变了,扑通一声跪下,垂首道:“王爷息怒,是我没解释清楚,让山哥误会了。王爷若要责罚就罚我好了。”
“不,要罚就罚我。”梁山跪俯着转头,猛地朝薛南星打眼色,“公子,这回听我的……”
“不是,山哥你……”
“够了!”一道寒声落下。
陆乘渊心头窝着一团火,再懒得听他二人你来我往,“好,听你的是吧?”他居高临下,斜睨向梁山,“那你告诉本王,这副字为何会出现在你屋里?”
言讫,他抬手一震,宣纸哗然展开。
地上二人皆怔了怔,同时抬头看去。
虽只是浅浅一瞥,却足以看清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不是那副祝寿词还能是什么。
薛南星浑身一凛,怎么会到了他手中?她心中飞速盘算着如何解释,然而这头还未想出个所以然,那头却瞥见梁山转了转眼珠,咬着唇角,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一句:
“是属下,属下心仪王爷,想、想收藏王爷墨宝。”
薛南星两眼一抹黑,简直要伸手将他的嘴堵上。
陆乘渊再忍不住,厉声喝道:“无影!”
“属下在。”无影应声而入,见站着的人面色森寒,地上的人哆哆嗦嗦,顿觉不妙。
“将这个人带去宁川最大的南风馆。”陆乘渊怒不可遏,指着梁山道:“找几个小倌好生伺候着,不脱层皮不许回来。”
这下,梁山彻底呆住了。
无影不愧训练有素,当即反应过来,饶是心中一万个不解,也不敢当下违令。他果断应是,将地上的人连拖带拽往外拉。
“王爷,山哥他不是有意要……”薛南星起身欲拦。可下一刻,房门“嘭”一声关上,连带她劝阻的声音一同掐断。
整个世界蓦地安静下来。
薛南星阖了阖眼,朝门口无声道了两个字:“保重……”
除了对梁山说,还对她自己。眼下这间屋子又只剩他们二人了。
“方才不是抢着说么,怎么不出声了?”陆乘渊的声音悠悠传来。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薛南星沉了口气,转过身。她思来想去没个好借口,左右陆乘渊还未挑明,只得“敌不动我不动”,默不作声地站着,一副任凭发落的形容。
陆乘渊立于案前,注视着她。
自西窗灌入的风吹得烛火噗噗作响,明晦如织的火色落在她身上,将她那份疏离映照得无比刺目。
陆乘渊只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此人哪里是有一副玲珑心思,分明就是个榆木脑袋。若非他折回远芳书斋,这副字便会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太后寿宴上,成为他与薛茹心两情相悦的证据。
念及此,满腔的愤闷与莫名的震怒无处安放,咽不下亦说不出,一时间竟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憋闷。
紧握祝寿词的手指节发白,他再没眼看下去,拂袖转身,腕间一转,手中宣纸横亘于烛火之上,哧地燃烧起来。
乍见满室火光,薛南星猛然抬头,“王爷,这字……”
“怎么?你也心仪本王,想收藏这副字?”火光跳跃于陆乘渊眼底,不见丝毫暖意。
薛南星一时无言以对。
是,她是心仪于他,可正是心仪于他,才不得不以此字为刀,亲手斩断了那些不该起的念想。她看着他,到了嘴边万般辩白与火色一起缠成绳结落回胸腑,心神一片空空茫茫。
她逃避一般垂下眸,默了好半晌,终究只是不轻不重,答非所问地道了句,“属下……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
宣纸即将燃尽,陆乘渊轻飘飘松手,任由最后一丝灰烬飘然落地,屋内只一瞬便又暗下来。
“不敢?”陆乘渊定定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你不敢心仪本王,却敢做这些无谓之事,将本王推向别人!?”
薛南星愣了一下,仿佛小把戏被人轻易拆穿,她心虚地后退半步,别开脸,“我、我只是想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陆乘渊只觉得荒谬至极,“笑话!你成的到底是薛茹心之美,还是魏知砚之美,抑或根本……”他一字一句,“根本是称了你的意思?”
话到这里,已是指名道姓。
薛南星满心疑惑与不解,崔公公明明说陆乘渊有心上人,世子和魏大人说那人便是薛茹心,连茹心自己亦是直言不讳。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连皇上也准备赐婚,她又怎么会会错意?
有些事,既然过不去了,那就拿出来说。既然说了,那便掰开了揉碎了说个清楚分明。
薛南星拼命稳住心绪,自心尖扯出一根膈得人生疼的线头,挑明了道:“他们都说王爷和薛小姐……”
“他们?”
不等她一句话说完,陆乘渊猝然打断,满腔的愤闷、怒意、不甘、无奈在这一刻化作一股森然戾气,在胸口炸开。
他怒极反笑,“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的你就信吗?刑讯定罪之时,你是何等坚持要先找到证据,为何到了本王这里,一句‘他们说’便深信不疑,轻易替本王做了决定?”
他说到这里,忽将语气一缓,连带唇角的讥诮也是凛寒刺骨,“本王今日就告诉你,本王心仪于谁,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然而话音坠地,陆乘渊蓦地僵住了。
因他分明看见,有眼泪自薛南星眼框涌出,沉沉地一滴,顺着脸颊滑出一道浅痕,然后“啪嗒”一下打落在地上,像一块红彤彤滚烫的铁,烙在他心上,疼痛无比。
薛南星自己也怔住了。
原来那泪水已在她眼里蓄了很久很久了,她只是竭力握紧拳头,竭力撑着没有眨眼才不至于让泪落下。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哭,只觉得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像被洗濯伤口的水流过,虽是涓涓细流,却也是痛的。
她慌乱地转过身,背对陆乘渊。可惜这泪水太沉重太灼热,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眶便如决了堤一般,一滴一滴夺眶而出。
薛南星不敢抬手擦拭,只死死盯着黑
暗中的虚无,狠狠咬住牙关,咬得整个人都微微发颤,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一幕仿佛一根子午钉将陆乘渊钉在原地,也一根一根钉在他心上,直至眼前之人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属下失礼了,属下先行告……”
不等薛南星将“告辞”二字说出口,陆乘渊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他将头轻轻埋进她侧颈,声音轻得近乎小心翼翼地,像在乞求,又像在叹息,“为什么你信那些人的只言片语,却偏偏不信我……”
这样小心翼翼的一问让薛南星一下怔住,信他什么?
然而不及她再开口问,身后之人仿佛有窥见了她心中所问,答道:“信我心仪的人……是你。”
我心仪的人是你……我心仪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反复在耳畔回响,萦萦绕绕,温柔得像雾中月色,看不清辨不明,却冥冥中融化了整个天地。
是啊,这些时日里,那些莫名的苛责,有意无意的温柔都是事实,那一幕幕山岚江雨,一次次混沌缱绻,饶是再荒唐,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