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第392节
依旧是张守中亲自出城去迎。按说楚州十万、秦州十万,应当有二十万大军前来,然而不知为何,来的这一批只有秦州的十万人
得知平京的危机似乎已经解除,将领们不再前行,而是重新安排大军就地驻扎下来,等候平京城里接下来的消息。
如此又过去三日。
在这期间,张守中接到了楚州将领的回函——他在和江洲的守将商量过后,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决定违抗平京的调令,继续带着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守在原地。
消息递到内阁,朝野一片哗然,几个文官当场参奏此等逆行。
然而孙北吉不置可否,没有当场作出决定,只是说现下大敌当前,严惩肃罚的事情往后再说。
张守中看出,孙北吉这是想把事情暂且缓一缓,于是也附和着说了自己的几条理由,暂且安抚住了躁动的群臣。
等到私下人群散去时,张守中只是摇头叹息。
“不用奇怪,大家是这个反应也不难理解。”孙北吉淡淡道,“毕竟现在京中人人自危,倘若平京真的失陷,皇上又外出未归,确实会有些难办。”
“我是在叹楚州守将,”张守中低声道,“这种紧要关头,却不听京中的调令,这莫非也是有不臣之心?”
“未必,楚州现在是薛继崇在守……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不会做欺君罔上的事情。”孙北吉轻声道,“先看看,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三天的时间李,近万人在城外不断搜寻潜在的威胁——然而外面确实没有再见到任何可疑的人群。
内阁责令周边州府密切留心是否有反贼的动向,但是,不论是越州、徽州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没有任何人看见有可疑的部队经过。
前些天夜间响彻云霄的咆哮,和那些穿云而过的箭矢,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留下了一些不痛不痒的痕迹,然后就人间蒸发了。
那支在平京三十里外驻扎的大军,在确定都城无虞之后,很快再次北上。他们原本就是要调去北境抗金的部队,这一来一往大约耽误了将近六天,虽然粮草充备,但单拎出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平京终于彻底解除了围城的状态,但是依旧维系着每晚的宵禁。
然而也差不多是这时候,更坏的消息从北边传来。
——陈翊琮在江洲到楚州的路途中,被疑似金人的部队伏击了。
这个消息传回内阁的时候,好几位大臣当场就晕了过去。
“金贼?”张守中的眼睛瞪大了,“我大周腹地怎么会有金贼?北境的防线从来就没有被突破过!”
“李将军判断,这批金贼可能是从西南方向翻山而来的。”传令人答道,“具体的情况他们也还在查!”
“那皇上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传令人咬牙道,“先前秦州和楚州从平京北上的部队,现在就在楚、江之间激战,没有发现皇上的踪影!”
原本一直站着听底下说话的张北吉,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等到传令人大抵说完了前线的情况,几位大臣都围绕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各自的意见。
在这混乱之中,孙北吉忽然拍了桌子,吵闹声戛然而止。
“皇上现在是带着多少人马来着?”孙北吉颦眉道,他目光如炼,望向张守中,“我记得先前的奏报里说,皇上留了一部分部队在涿州?”
“是。”张守中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现下随行的兵力,即便把我们先前派去的一千守陵人算上,皇上身边也就只有两千五的兵力。”
“这就够了。”孙北吉握紧了手掌放,“倘若皇上已经被俘,金贼势必会先一步挟天子来威逼我军,倘若皇上出了事,两千五百人就是都死了,也是一座尸山。”
内阁诸员怔了一下,眼中慢慢又有了希望。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皇上说不定是金蝉脱壳,逃走了!
“金人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奇袭,想声东击西,趁乱吃下江、楚、秦三个州府,但江洲和楚州这次都没有南下,所以反应很快。”孙北吉低声道,“现在战线还在楚州和江洲之间,我们自己不能慌。”
底下一人走出,“阁老,何不趁此机会,让涿州的驻军南下,和我们江、楚一带的部队共同夹击这一股金贼?”
“……不可。”张守中立刻道,“万一这也是声东击西呢?涿州的部队一南下,金贼再趁机南犯,你这‘夹击’就变成‘被夹击’了!
“北境不能动。”孙北吉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几分令人安心的老成持重,“等吧。”
“等?等什么?”
“等皇上回来。”孙北吉颦眉道,“皇上是在江洲失联的,从江洲回平京,快马加鞭,三天足矣。”
……
这天夜里,艾松青从外面回来,一进屋柏灵就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念念好不容易才睡下。
艾松青确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才到嘴边,又忍了下去。
柏灵走近几步,给艾松青倒了杯水,“怎么了?”
艾松青叹了口气,“前几天不是说平京除了夜里宵禁,其他危机都解除了吗……我今天出去了一趟,怎么感觉最近外面管得反而越来越严了。”
“怎么个严法?”
“巡逻队到处都是,看见谁可以就当场扣下来盘问。”艾松青皱眉,“我今天跟师傅一起出门给琴配新弦,结果说话的时候被巡逻队的听到,说我是楚州口音,根本不听我解释就要把我抓走盘问。”
柏灵怔了一下,连忙靠近拉着艾松青看了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是那位袁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公公刚好经过,给我作保才放我回来的,”艾松青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然一律抓到城南那边的营地里去。”
第二百零九章 重回平京
“我们回来的时候,听马车的车夫说,这几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抓到城南那边去了。”艾松青接着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查什么。”
“……不知道上面又在怕什么。”柏灵轻声道。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诡异。
要说平安无事,之前几天夜里的喊杀、箭雨都是实实在在的;
可要说真的是被兵临城下,那也不像。
城南那边偶尔有青烟升起,但总是很快就熄灭了,从南面吹来的风并没有任何血腥气味,四面也从来没有听到惨叫或是哭号。
柏灵确实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但她确信,这绝对不是战时该有的状态。
“是呀。”艾松青皱着眉说道,“就现在这种情况,和白天也禁足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这几天我和乐坊那边的师傅都不打算出去了……”
艾松青说着,就开始换衣服。她余光里见书桌前的灯亮着,且笔墨纸砚也铺在那里,但纸上空空如也,就知道柏灵多半又要写东西了。
“你今晚又要写什么了?”艾松青有些好奇地问道。
“明天王端要来了,”柏灵轻声道,“我得再理一理他的事情。”
“嗯?但明天不是都十七了吗?”
“是呀,因为前段时间都不太方便出门。”柏灵轻声道,“这几天稍微松了一点,他就派人来问下一次的时间了。”
艾松青感叹地望向柏灵,“他是真的惦记着你啊。”
柏灵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前段时间还给乐坊那边捐银子了呢,”艾松青笑着道,“我和你说过这件事儿吗?他用的还是你的名义。”
柏灵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
“我听乐坊那边的姐妹说,这段时间见到王端,都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也说不清是什么地方不一样。”艾松青望着柏灵,“但反正大家见他都见得少了。”
“是吗。”柏灵又笑了笑。
艾松青围过来,“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和我说说嘛……你每次和王端都聊什么呢?”
“你想知道的话,下次见到王端自己去问他呀,”柏灵轻声说道,“如果他愿意讲的话,他会说的。”
“告诉我嘛柏灵,”艾松青笑道,“我答应你不说出去好不好?”
柏灵也笑,“我也答应了王端不说出去。”
两人闹了一会儿,直到床上传来念念翻身的声音,柏灵和艾松青才收敛起来。
晚一些时候,艾松青坐在吃饭的小圆桌边上给念念缝衣服——反正柏灵伏案写作的时候,肯定是不许别人站在她边上的。
缝得乏了,艾松青会抬头看看屋子里的景象。
柏灵在桌前若有所思,侧脸看起来严肃极了;
念念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时不时动动自己的鼻子和手脚;
暖橘的灯火下,自己在做缝补的活计……
某种程度上说,这大抵也是她从前幻想过的,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
不过下一刻,艾松青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笑了——柏灵又不是男孩子,床上的小娃娃也不是自己的,难道说自己也是年纪到了,开始恨嫁了么?
柏灵略略抬头,“在笑什么?”
“没什么。”艾松青连忙摇头,又低下头笑了笑,“就是觉得现在真好啊。”
柏灵脸上的表情更温和了一些,然后又认真伏案。
……
八月十九,平京城的北城门再一次敞开了。
通向宫门的主干道又一次被官兵们封了起来,百官没有在太和殿等候——他们实在也没有心情在太和殿等候了,老老少少都穿着官服,等在城门后的路口处。
今早,有信使飞报,说皇上在江洲被袭之后平安逃脱,很快就会回来。
这个“很快”到底是多久,没有人知道。
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一天,两天?
大臣们甚至没有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就已经雀跃着在这日下朝后涌上北门的街头。
城北的城门一共有三道门,这段时间以来,中间和右边的门洞基本就没有开过,左边的小门也架着尖锐的刺木,小心而缓慢地检查着为数不多的进城者。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没有过多久,城楼的守军得令,敞开中间的大门。
这消息渐渐传开,来到城门口等候的官员也越来越多,直到孙北吉也露了面,围观者才真正确信,皇上“今天”大概就要回来了。
正午的日头渐渐烈起来,但所有人都站在日光下,张守中借来一把伞给孙北吉遮阳,但孙北吉摇了摇头,低声让张守中把伞移开。
又过了片刻,远处开始扬尘。
接连不断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所有人都踮起了脚尖,屏住了呼吸望向那里。
在黄尘之中,有一支队伍的身影隐隐约约地浮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