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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371节

  柏灵望着韩冲脸上的血污,“衡原君今晚也在这大理寺的地牢里么?”
  韩冲没有回答。
  柏灵又笑了一声,“看来是在了。不然孙阁老大概也不会喊我来。”
  “孙阁老……是孙阁老?”
  韩冲的目光突然凶恶起来,他睁开眼睛望向柏灵,喉管里发出嘶哑而干枯的声音——这是喊叫和长时间缺水共同导致的。
  柏灵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不明白韩冲眸光里的怒火究竟是从何而来,但她隐隐感到几分快意。
  不多时,官差又领着她去往别处的隔间。
  在一个用牢狱临时改成的值房里,柏灵再一次见到了孙北吉。
  他坐在房间正当中的桌子后面,桌子的两侧各立着一盏烛灯,将孙北吉的脸颊照亮。
  在屋子的侧面靠墙位置,还放着一张小桌,桌后坐着一个中年文书,桌面上垒着一叠白纸,他手中执笔,似乎是在准备着接下来的记录。
  柏灵又望向孙北吉,虽然他发须已经全白,但这位老人今晚看起来精神很好。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全然没有丝毫的倦怠。
  “阁老。”柏灵俯身行礼。
  “快起来,”孙北吉轻声道,“半年不见,柏司药看起来又变了。”
  柏灵站起身。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位长辈不太熟,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会见面,而即便见了面,两人之间也很少聊一些寒暄之外的事情。
  一旁的官差搬来椅子,放在了孙北吉木桌的正前方三四步远的地方。
  “坐吧。”孙北吉轻声道。
  小而昏暗的房间里,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和一张木桌,柏灵望着桌角的蜡烛,意识到今晚的问话大概就要开始了。
  “这半年,辛苦你在百花涯里煎熬。”孙北吉低声道,“最近日子过得可还好啊?”
  “都好。”柏灵轻声道,“但有两件事一会儿也想问问阁老……您有什么想问我的,现在问吧,我知无不言。”
  孙北吉轻轻叹了口气,“今晚要问你的话,事关机要,你一定不要有任何隐瞒。”
  “明白。”柏灵点头,“阁老请问”
  一直坐在一旁的文书在这时低下头去,开始了今夜的奋笔疾书。
  “请问柏司药,在衡原君在宫内被幽禁的那三年里,你经常去探望他,是吗?”
  “是。”柏灵点头,“皇上专门留了我一道旨意,让我能够随时出入当时内宫的沁园,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看。”
  “为什么要去看他?”
  “……”柏灵想了片刻——最初究竟是为什么,动了要去沁园探望衡原君的念头的呢?
  “怎么不说话。”
  “……可能,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吧。”柏灵垂眸道,“毕竟宋家父子起事的那一晚,如果不是他突然带人出现,那晚的结局也许就是另一种了……
  “当时我听皇上说,娘娘留下的密信要将他永远禁锢在沁园,心里是有些唏嘘的。
  “阁老可能不大清楚当时沁园里的情形,”柏灵笑道,“那段时间里,衡原君在沁园确实过得很拮据,因为有时候他的一些份例会被宫人克扣,所以我偶尔会带些家里吃不完的东西过去。
  “相对的,他教我下棋。”柏灵轻声道,“其实那段时间里,我也经常和皇上谈及我在沁园里的一些趣事……现在看来,可能我不应该说的。”
  “为何?”孙北吉问道。
  “我原先以为皇上真的会永远将衡原君关在里面,哪里知道后来他不仅出了宫,还有一间新的庭院呢?”柏灵有些自嘲地看着地面,“也许我的讲述,也让皇上对这个人放下了戒心吧。”
  孙北吉略略沉默,余光则一直望着近旁的文书,直到他终于暂时地停笔,才接着道,“你觉得衡原君应当一直囚禁在沁园?”
  “嗯。”
  “理由是什么。”
  “阁老可以回想一下,自从皇上重新调韩冲重回沁园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想想皇上突然的变化。”
  柏灵低声道,有些来自韦英的证据,她自知不能说出口,便只好将它们化作自己的推论。
  “某些时候,我确实感觉衡原君是一个相处起来还挺愉快的人,但这人的蛇蝎之心,视人命如草芥的傲慢……也着实让人厌恶。
  “偏偏皇上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柏灵低声道,“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自己被当成了别人的工具。”
  文书的笔忽然停了一下,抬头望向孙北吉。
  孙北吉也看向他,轻声叮嘱道,“你如实记录,不要有顾忌。”
  “可、可……”
  “若是之后追究下来,有老夫顶着。”孙北吉又补了一句。
  那文书这时才战战兢兢地写下柏灵的原话。
  “你出入沁园,跟随衡原君学棋的那三年里,可有觉察到沁园中有其他人出入的痕迹?”
  “没有。”柏灵低声道,“而且我基本能确信是没有的。”
  “哦?”孙北吉轻轻应了一声,“证据呢?”
  “证据现在已经不在平京了,”柏灵轻声道,“如果阁老还有印象,应该知道当年我身边有一个太后的暗卫,这件事我向他确认过。”
  “你当初又是怎么冒出要确认这件事的念头的呢?”孙北吉又问道。
  “因为衡原君当时看起来,已经认命了。”柏灵轻声道,“……但这件事本身,还挺让我觉得怀疑的,所以前后可能有十几次,错开时间让十四去盯梢过一阵——但那段时间里,除了下棋,他几乎不做其他任何额外的事。
  讲到这里,柏灵又补充了一句,“这些事,皇上应该也是知道的。”
  “为何?”
  “因为十四在沁园偶然撞见过成礼。”柏灵轻声道,“而当时成礼也潜伏在暗处,观察衡原君的言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内廷私事
  柏灵又说了几个自己还有印象的细节,末了,她望向孙北吉,“皇上没有和阁老提过这件事吗?”
  孙北吉没有回答。
  在那之后,孙北吉又接着问了许多,近乎事无巨细向柏灵求证了一些衡原君在沁园囚禁时的情况。
  然而那三年——一如柏灵所说,他确实是以一种认命的姿态苟活着,即便是孙北吉如何询问,柏灵也答不出更多的话来。
  一个多时辰的问话让柏灵有些疲惫了,但更让人疲惫的大概是柏灵给出的各种否定。
  没有看到过旁人出入。
  没有觉察到衡原君有任何不满或怨恨。
  也没有从他那里听出过任何不妥或野心。
  “不过……”柏灵忽然颦眉,“我之前被关在慎刑司的时候,他特意来问过我,考不考虑此后去沁园。”
  孙北吉目光微亮。
  “去沁园……”孙北吉低声喃喃,“他有什么办法让你去沁园?”
  “办法总是有的,陈——皇上都能想到如何金蝉脱壳地把我关在小院,衡原君又怎么会没有办法暗度陈仓呢。”
  柏灵沉眸说道。
  “我猜想他大概是想将我收入麾下,我拒绝了,也没有询问详情……至于后来的事,阁老都知道了。”
  柏灵平静地望着孙北吉。
  孙北吉目光复杂——眼前的姑娘此时应该还不清楚她当初被送往百花涯的内情,也许正因如此,孙北吉才更加觉得有几分晃荡。
  “老夫明白了。”他低声道,“今天原本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柏灵微微颦眉,她忽然打断了孙北吉的话,“虽然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外人进入沁园,但这几年衡原君和外头一定是有联络的。”
  “……怎么?”
  “这几年来,衡原君一直在和百花涯兰字号里的老板下棋。”柏灵轻声道,“我先前委托郑密郑大人帮我留心兰字号老板的底细,但郑大人后来一直也没给下文。”
  “兰字号的老板?”孙北吉眉心皱起来,“叫什么?”
  “不清楚真名,我只知道大家喊他兰芷君,亲近的仆从喊他兰君。”
  柏灵回忆着,将她曾看到的别院,以及衡原君新送来的棋谱都一一说了。
  孙北吉安静地听着。
  自从去年衡原君搬出内宫起,皇上对他的态度虽然也有起伏,但总体来说已是多有宽宥,他能与外头的朋友联络也并非什么新闻。
  只是,如果当初严囚的时候,也照样能够靠着内宫里的线人与外头对弈……这就着实有些骇人。
  百花涯里竟然还有衡原君埋下的一条线,这让人如何能想得到……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这些事,老夫会亲自去查。”孙北吉轻声道,“柏司药当初没有答应随衡原君去沁园,实乃大幸。此君身居平京,却包藏祸心,暗自策划了千里之外的几处匪乱,具体的情况,我们还在查。”
  匪乱……
  柏灵的表情微微凝结。
  “方才老夫有句话没有讲完,”孙北吉轻声道,“原本我们也并没有想到要来和司药询问什么,但在昨夜召太医来狱中诊治之后,他问了句,是能否再召你来下棋。”
  柏灵垂眸,想起方才看到的韩冲,她轻声道,“衡原君那样的身体,应该是撑不过任何审问的。”
  “我们没有对他用刑——也是出于同样饿考虑。他的身份毕竟特殊,皇上还要留着他一口气,回来亲自审讯。”孙北吉看了一旁的文书一眼,“就到这里吧。”
  那文书点了点头,继续添笔写了几句落款之后,取出袖中的印泥与印章,先按上了自己的方印,而后又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柏灵也接着这么做了。
  地牢里没有光,柏灵一时也拿不准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多久,但这一会儿,她也着实觉得困倦了。
  “阁老,关于郑大人昨日在百花涯里抢人的事情……”柏灵轻声开口。
  “这件事我听说了,”孙北吉轻声道,“这种有悖人伦的恶事,郑密作为平京的父母官,不能不管。”
  “那我能不能理解成,在这件事上,内阁是支持郑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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