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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337节

  “你谁啊?”年轻门房喉咙动了动,他试探地走近几步,“让我找管家就找管家?老管家这会儿肯定睡了,再说了……我不在这儿你替我看门?”
  望着眼前年轻人胡搅蛮缠的模样,衡原君一时无奈——这就是园子太大的坏处了,他自己平日里不愿出门,园子里的下人也认不得他。
  如此一番折腾,不知过了多久,衡原君才终于坐上了去太医院的马车。
  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独自出门于他而言已经是如此举步维艰的事情,
  太医院的大门此时已经紧闭,只有西边的侧门还开着,衡原君几费口舌,终于到了灯火通明的西柴房。
  这里和宫里的太医院值房一样,永远都有人正在值守。当年的学徒们有几人升任了医士,在柏奕出事之后,他们接起了西柴房的担子,也将柏奕先前定下的规矩继续执行了下来。
  现下已是后半夜,当衡原君说明了来意,西柴房的医士们坚决谢绝了对病人的探视——即便衡原君将皇帝亲赐的令牌拿出来也无济于事,医士们也拿出了一道圣旨——
  但凡在西柴房砖瓦篱墙之内看,不论来人官居几品、地位几何,在与病人有关的事务上都必须谨遵医嘱。
  医士们也不认得衡原君其人,但看他面色苍白,又带病容,只当是韩冲的亲眷兄弟。
  不过病人伤重,会这样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一番商量之后,几个医士领着衡原君先去近旁的候客室休息,等到天亮之后再去探视。
  候客室的屋子很是雅致,里面有床榻,有书架和书桌,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却微微蒙尘。
  “这是哪位大夫的书房?”衡原君问道。
  “是咱们柏大夫的。”医士答道,“之前有病人候诊也是直接等在这里,你看起来身体也不好,在这儿眯着睡一会儿吧,别明天病人醒了,你病倒了。”
  衡原君点了点头。
  “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床毯子。再就是探视的话,除了西门的来客登记,我们这儿还有一套表要填,很快的,你填完再睡。”
  “有劳。”衡原君淡淡说道。
  医士走后,衡原君在房中坐了下来。
  屋子里点着一盏暗淡的灯,衡原君抬头,望见对面的的书架上放着一个半尺长的茶叶桶。
  他一时好奇,上前取过,打开盖子闻了闻——竟是猴魁。
  看来这位柏奕柏大夫,也是位爱喝茶的人。
  衡原君将茶桶放回原处,回转过身,才看见自己方才坐靠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字,上面写着:有时治愈,经常关怀,总是安慰。
  衡原君望着这句话,一时无言。
  医士就在这时抱着毯子和纸笔进来了。
  那笔看起来是用竹管做的,笔身很短,大约只有普通毛笔的一半长。
  “这是……”
  衡原君接过笔,以寻常的握笔法拿在手中显然有些不合适。
  “这叫双瓣合尖竹管笔,”医士笑道,“西柴房里文房四宝就是个摆设,我们平时都用这种笔,主要是不像毛笔一样用完就得洗,所以更方便……”
  他说着,将竹管笔重新拿了回去,而后以一种衡原君从未见过的方式握在了手中。
  “我问你答,然后我来记,好吗。”医士开口道。
  “请问吧。”衡原君说道。
  “名字?”
  “衡原君。”他轻声道,“均衡,原野,君子。”
  医士才要动手记,忽然颦眉,“……这是名字吗?有‘衡’这个姓?”
  “我没有名字。”衡原君轻声道,“但你用这个称呼,很容易找到我。”
  “不行的!”医士严肃地皱起了眉,“必须留本名,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到底叫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同病相怜
  衡原君着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太医院的小小医官逼问自己的本名。
  “没有名字”是真的——他出生时建熙帝亲自来沁园看过他,并留下一道旨意,不得给这个孩子起名。
  衡原二字是他父亲的封地,也是后来下人们传起来的名讳。
  “真的没有名字。”衡原君轻声道。
  他有些徒劳地想,果然还是应该带上一个能镇得住场的仆从出来……现在这场景,只怕眼前的医官要误以为自己是在有心刁难了。
  但这样的宫闱秘事,又实在不是能开口解释得清的。
  “那你的父母兄弟私下里喊你什么?”医官看起来有些生气了,“难道也是直接喊你的号吗?”
  衡原君微微垂眸,父亲喊自己什么……
  这样的陈年往事,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了。
  在仅存的一点印象里,他还记得一点大周先太子的残影。
  被建熙帝幽禁在沁园之中的父亲;
  日日服药但身体每况愈下的父亲;
  经常长吁短叹但又沉默寡言的父亲……
  父亲喜欢弈棋,痴迷弈棋,偶尔精神好的时候,父亲会站在屋门口,对着院子喊他的名字。
  等到自己跑到父亲跟前的时候,父亲会将自己抱起来,然后问,“好孩子,今天下棋吗?”
  “……书白。”衡原君轻声开口。
  等医官问清了是哪两个字,他忍不住抱怨道,“早说嘛……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摆谱的呢?对了,你姓什么?”
  “陈。”
  医官手里的笔停了一下,而后脸上的不快很快淡去,他轻咳了一声,不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把表格里的信息收集完了。
  医官转身要走,衡原君忽然喊住了他。
  “这墙上的字,也是柏大夫的吗?”衡原君轻声问道。
  “嗯,是。”
  “为什么要写这个?”衡原君再次望着那副字,“大夫的房里,不是应该挂些‘药到病除’‘悬壶济世’的话吗。”
  “本来是挂着‘妙手回春’的,”那医官答道,“但柏大夫说他没那个本事,就换了。”
  衡原君怔了一下,但又很快沉眸,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你休息吧,等天亮能探视了,我们会来喊你的。”
  “辛苦。”
  年轻医官答了一声不客气,而后从外面把门带了起来。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衡原君却睡不着了,他在那副字的对面坐了下来,久久望着它出神。
  他说不出是哪里引起了自己的兴趣,但他忽然在这副字里看见了几分自己。
  说起来,虽然他对柏家一家的前尘往事都已经非常熟悉,但他其实还从来没有见过柏奕其人。
  倘若日子能再往前推一推,他倒是真想和这个年轻人聊一聊。不过这阴差阳错的……应该是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
  次日一早,韩冲慢慢醒来。
  他听见有人哗啦一下拉开了病房里的帘子,于是外头的光一下就照亮了整间病房。
  睁开眼睛,他的视野是模糊的,只是隐隐能看见近旁坐着一个白衣的人,那人双手抱怀,一声不吭地面向自己。
  韩冲有些警惕地往床里侧靠了靠,那人轻声开口,“是我。”
  ——衡原君的声音。
  韩冲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明公……?”他有些费力地喘息,想要坐起来,“你怎么……”
  “不要动了。”衡原君轻声道,“你再乱动,这里的大夫要把我赶出去了。”
  韩冲停下了挣扎,安静地躺在那里。
  “现在尽兴了吧。”衡原君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结果如何?”
  “输了。”韩冲低声道。
  “他们人呢?”
  “应该……是逃走了吧。”韩冲轻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衡原君点了点头,“那就再等等消息吧,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韩冲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属下……无能。”
  衡原君笑了笑——输在韦十四这样的对手之下,其实也不算丢人。
  但考虑到这句话说出来颇有几分赞扬韦十四的意思,他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明公不要在这里守了,”韩冲轻声道,“属下没事……就是,需要休息。”
  衡原君点了点头,他望向屋外,略略抬高了几分音量,“我能不能把帘子拉起来?”
  “不行的,”外头学徒的声音响起,“这会儿得通风了。”
  衡原君轻轻耸肩,兀自笑了起来——虽然只待了一晚,但这里的规矩确实大得让他好笑。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走进来,他打开柜子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眼罩给韩冲戴上。
  “真周到。”衡原君笑道,“多谢了。”
  等到屋子里又只剩下衡原君和韩冲两人的时候,衡原君站起了身,他在屋子里缓慢地踱步,韩冲显然没有睡——尽管他戴着眼罩,但仍然望着衡原君的方向。
  “明公请回吧。”韩冲再次催促道。
  “事情还没有说完。”衡原君的声音沉静下来,“我还在等韩大人的答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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