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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297节

  一整个主干道,就这么被跑来看热闹的平京百姓给堵住了。
  来人是一两个的时候,谁也不敢和锦衣卫叫板,但看看这眼前乌压压的脑袋,骑马押解人犯的锦衣卫头子,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
  马车在人犯队列的末尾,艰难而缓慢地前行者。
  柏奕靠在囚车上,一动不动。
  他听见周遭有人在吹口哨,像是看马戏一样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其中有几个有些耳熟——至少前段时间孩子被爆竹炸伤了的那对夫妻的声音,柏奕听出来了。
  更多的声音是噪杂的,无序的,谁踩着了谁的脚,谁推搡了谁的肩……
  生气的叫骂,看热闹的大笑……
  柏奕只觉得这些声音吵闹。
  闭上眼睛,他忽然想起从前见安湖畔的那个晚上。
  想起那个一袭白裙的柏灵,站在幽盈而璀璨的灯火之下。
  想起他向着柏灵伸手,问她想不想跳舞。
  想起柏灵的笑,想起她犹豫又惊奇的回答。
  “……我不会呀。”
  柏奕又咬紧了牙关。
  柏灵不在了,往后再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没有人能接上他的歌,也没有人能理解他那些顽固的、甚至不讲道理的坚持……
  囚车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往前走,直到驶向下一个街口。
  高处,宜康站在街角的一家酒楼上,远远看见那辆装着柏奕的囚车正慢慢地靠近。
  “可以了。”她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让那些孩子们去吧。”
  楼下的人群喧嚣着。
  宜康靠窗,沉默地望着靠近的囚车。
  在主干道的两侧,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们在阿离的指挥下,在人群中灵巧地穿行,渐渐跟上了队伍。
  不一会儿,不知是哪个孩子起了个头,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单薄的声音——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囚车里的柏奕,一瞬间恍若雷击。
  这空灵、稚嫩的童声,在众人的杂音中慢慢地唱着。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宜康看见,囚车中的柏奕几乎立刻坐直了身体,他抓着身旁的木栏,焦急地望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更多的孩子们在这时轻声唱了起来,他们的声音萦绕在囚车的四面,汇成更为清澈的和声。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宜康就这么望着楼下的情形。
  那个方才还瘫坐在那里的柏奕,此刻已经满脸通红,胸腔激烈地起伏着。
  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呜呜咽咽地跟着哼唱。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是李叔同的《送别》啊。
  柏奕的眼泪汹涌而下。
  柏灵……柏灵一定还活着!
  第六十一章 最后一课
  深宫之中,陈翊琮正在为柏灵描眉。
  他原本并不擅长这些,不过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频繁练习,陈翊琮已经有了一些心得。
  柏灵垂着眸子,神情温柔。
  陈翊琮有时会望着这样的柏灵出神。
  她刚醒不久,即便在洗漱过后,也还是带着几分晨间的慵懒,带着一点无所事事的闲情,让陈翊琮心中一片柔软。
  今天刚刚出年节,所以没有早朝,但是上午还有一些逃不掉的例会,就在这间隙之间,陈翊琮还是愿意抽出时间到小院来,和柏灵一起用早膳。
  在上次宜康来过之后,柏灵对他的态度,几乎完全没有变。
  这一点让陈翊琮惊奇,他原本以为那天晚上,他再到小院来的时候,会直面柏灵滔天的怒火。
  他也做好了正面回应的准备。
  但是他想象的场景完全没有发生——柏灵还是和从前一样,两个人吃饭、聊天、散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难道宜康进宫一趟,竟没有将外面的事情告诉柏灵吗?
  陈翊琮感到不解,但随后又觉得了然。
  这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宜康明白柏灵现在的处境,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确实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瞒了下去。
  另一种,柏灵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一切的挣扎都没有意义,所以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无关紧要。
  重要是柏灵肯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而这段时间以来,柏灵再也没有提过一次要出宫,在陈翊琮不在的时候,她甚至连小院的门都没有出过。也曾有几个瞬间,他不经意地捕捉到柏灵的落寞,不过一切转瞬即逝。
  这种种点滴,让陈翊琮心中的天平慢慢倾向于后者。
  柏灵在这件事上的缄默,有时让他觉得感动,有时又让他觉得折磨。
  在这个年节里,陈翊琮难得地闲下来了几天,那几天他几乎天天都和柏灵待在一起,和她说话,抑或像现在这样,为她描眉画红妆。
  他会用尽全力,去补偿他从柏灵这里拿走的……陈翊琮抱定着这样的决心。
  “好了。”陈翊琮停下手来,“看看,喜欢吗?”
  柏灵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笑着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才点了点头,显然非常喜欢。
  这情态让陈翊琮着迷。
  “现在什么时辰了?”柏灵忽然问道。
  不远处的赵七答道,“回司药,辰时快过了。”
  柏灵双眉微扬,回头道,“那圣上差不多该走了,不然又要迟了。”
  “迟了又有什么要紧……”陈翊琮笑着说道,但他确实站起了身。
  柏灵从一旁赵七的手中接过了陈翊琮的大氅,亲手为他披上。
  “今天可能会和内阁的几位大臣一起出城看看,”陈翊琮抬起头,让柏灵为他系上大氅上方的衣带,“不出意外我中午应该不会回宫,只能让你一个人吃饭了。”
  系绳的时候,柏灵的目光落在陈翊琮微微昂起的脖子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来喉结的微动。
  柏灵打了一个蝴蝶结,她收回了目光,而后轻轻调整了一下它的形状。
  “……好啊。”柏灵笑着道,“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陈翊琮有些好奇地望向柏灵。
  “难得听你这样讲……有什么事吗?”
  “之前的课,没有讲完。”柏灵轻声道,“今天,应该给你上最后一课了。”
  陈翊琮连连点头,笑着答应下来。
  离开之前,他有些不舍地抚了抚柏灵的脸颊。
  “朕尽量早回,但如果迟了你也不要干等着,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好吗?”
  “嗯。”
  柏灵站在屋子里,目送陈翊琮大步离开。
  直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她的目光才渐渐远移,望向了更远的天穹。
  柏奕他们,这会儿应该刚刚出城吧。
  柏灵回转过身,对赵七道,“烧水。”
  赵七连忙应了一声,又问道,“司药是要泡茶吗?”
  “沐浴。”
  “好嘞,奴婢这就去吩咐。”赵七笑起来,轻声道,“咱们司药今天真好看!”
  柏灵望了他一眼,“是吗。”
  “是啊,司药今天的气色本来就好,这一会儿的精神也好,感觉眼睛都比往常时候亮了。”
  柏灵稍稍愣了片刻。
  “……还是你眼尖。”她垂眸说道。
  ……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陈翊琮果然入夜也没有回宫,直到子夜时分,才风尘仆仆地出现。
  柏灵的小院一直开着门,她还是拿着衡原君的那本棋谱,抱着手炉坐在正屋里下棋。
  陈翊琮原本担心自己今日回来得太晚,柏灵又只能在“点着蜡烛太亮”“熄了蜡烛怕黑”的两难里艰难入睡,不过现在看起来,柏灵还没有开始睡呢。
  她这时没有扎头发,长发披落在身后,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眼前的棋局,甚至没有觉察到陈翊琮的道来,直到皇帝踏进了屋门,柏灵才抬起头来。
  陈翊琮带进来一身的寒气,这一次他没有等柏灵起身,便自己解开了外披,而后走到了柏灵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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