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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296节

  生平第一次,他庆幸起自己的位置。
  “……朕不求更多了。”他低下头,在柏灵的耳边轻声低语,“朕向你保证。”
  柏灵怔了一下。
  陈翊琮的话,几乎瞬间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被识破了吗?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难道这些天以来,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天衣无缝,结果却是……陈翊琮在顺水推舟吗?
  ……那这些天来的忍耐,算什么?
  柏灵整个人都有些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我们回去吧。”陈翊琮揽过柏灵的腰,“这里太冷了。”
  回到小院,柏灵勉强维持着精神,像往常一样洗漱。
  陈翊琮等在房中,在柏灵躺下之后,他走到桌旁吹熄了屋里的灯。
  在黑暗中,陈翊琮再次坐去了柏灵的床边,安静地陪伴着她今夜入眠,只是今晚,两人没有再牵着手。
  “你回去吧。”柏灵轻声道,“不用再守着我了。”
  陈翊琮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这几天一直一个人在宫里,是不是很无趣?”陈翊琮问道。
  柏灵沉默了片刻,“……皇上肯让我出宫了?”
  “还不行。”陈翊琮轻声道,“不过再过几日,朕可以让宜康来看看你,让她来陪你说说话。”
  黑暗中的两人再次安静下来。
  也许这样也好。
  陈翊琮想着,有些话,或许也是该说开了。
  ……
  几天后,宜康如期而至,她看起来憔悴得很,在见到柏灵的第一面,就红了眼睛。
  “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她紧紧抓住了柏灵的手,“我就知道!”
  柏灵没有听懂。
  宜康慌忙地抹去眼泪,又哭又笑地望着眼前的柏灵,“我和柏奕说了好多遍,他都不信——”
  “等等,”柏灵打断了宜康的话,“什么叫‘我还活着’?”
  “他们在见安湖发现了一具尸体,柏奕去认过了,说是你……”
  宜康声音颤抖地开口,将这几日里外面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告诉了柏灵。
  郑密征用东林寺的地为柏灵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说是满山缟素也不为过。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其中有许多是当年被抓进过流民营地的百姓。还有柏灵的一些旧友……
  听到这里,柏灵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前几天陈翊琮的表现那么反常。
  又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突然说要宜康来看望自己的话——陈翊琮竟连直接把真相甩到自己的脸上的勇气都没有,还要靠宜康来转达。
  “尸体哪里来的?”柏灵问道,“他们去哪里找一具和我身型差不多的尸体?”
  宜康怔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没有细想。
  但柏灵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柏灵低下头,眼前又浮现出小满喋血的影子。
  “我怎么会死呢,”柏灵低声喃喃,“陈翊琮哪里舍得用我冒险啊……”
  宜康低头捂住了脸,“我也是这么和柏奕说的,可他就是不信!”
  “柏奕现在,人在哪儿呢。”
  “又被关进鸩狱了……”宜康艰难地说道,“皇上说,既然给了他机会,他不肯走,那就先关起来,等着来年跟春囚流放的犯人们一道走……”
  柏灵有一瞬间的诧异,而后又垂眸。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宜康接着道,“我之前原本打定主意今后不再见他……但后来听到你投湖的消息,还是决定要来送你。
  “在灵堂上,我见到他,当时就有一个感觉。”宜康望着柏灵,“你知道是什么吗?”
  柏灵抬起头。
  宜康目光悲切。
  “柏奕现在……好像整个人都垮掉了。
  “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忌惮……当着那么多锦衣卫的面,把所有能诛九族的话都说尽了……所以才会又被抓起来。”
  宜康低下头,两手深深陷在头发中。
  “我进不去鸩狱,”她的声音再次哽咽起来,“但如果他就这样被送走,我……我实在……”
  “春囚流放是在什么时候呢?”
  “应该是下个月。”宜康轻声道,“过完正月十五,就启程北上。”
  柏灵望着眼前的宜康,心里忽然有些动容。
  尽管宜康的这些絮絮叨叨,几乎没有一句话是在为柏灵考虑……但她也没有一句话,是为自己考虑。
  全都是柏奕。
  “……那郡主,”柏灵轻声道,“帮我一个忙吧。”
  第六十章 长亭外,古道边
  在大周,“春囚”是有来历的。
  一般处斩和流放这类重刑,都会在秋后处置。
  然而这其中又常常因为一些难以避免的意外——譬如刑部的核准或者其他手续上不可避免的拖延,导致一部分流放者的处置申报直到入冬才得到正式批准。
  盛元年间,开国皇帝特意批复,所有入了腊月还在处置中的犯人,即便处置官文下来了,也可以等到来年正月十五之后再走。
  可见“大过年的”这句话,即便是在这里,也一样成立。
  鸩狱里,锦衣卫们小心照看着柏奕和柏世钧两个人——他们毕竟和其他犯人不大一样,上面人吩咐下来,这两人不必送去北境,送到江洲就可以转交给当地的锦衣卫看管。
  只要保证别让这俩逃回来,就行。
  锦衣卫们原本如临大敌地守着这两人,但后来慢慢发现,事情似乎比他们想象得要简单。
  简单得多。
  因为柏世钧和柏奕这一老一少,平日里基本不活动。两个人安静地待在自己的牢房里,大部分时间都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候,牢房里半夜会传来压抑的哭声。
  但对锦衣卫来说,这没什么,那种一晚上鬼哭狼嚎的犯人他们也看过,进了鸩狱,有力气哭都算好的。
  除夕那一晚,锦衣卫领命给柏家父子加了餐,两个人腾出一张碗碟,从各自的饭菜里拨出了一点,然后又向锦衣卫多要了一双筷子。
  锦衣卫们觉得麻烦,不愿拿,但二人极力坚持,锦衣卫看着柏奕恶鬼一样的眼睛,怕他狂怒之下又做出什么傻事,于是只能板着脸跑回去,又拿了一双筷子来。
  年夜饭,这样也算吃过了。
  ……
  在鸩狱里是听不见地面上的声音的,也看不见太阳,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能依据着送饭的时间维系着作息。
  正月十六一早,锦衣卫们打开了铁门,提溜着柏奕和柏世钧两人离开牢房,丢进了地面上的囚车。
  柏奕也好,柏世钧也好,此时都已形销骨立。
  两人在地下被关了大半个月,刚出来时被外面白亮的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不过这种刺痛没有持续太久。
  锦衣卫们很快上前,直接用布蒙住了两人的眼睛,然后又封住了两人的嘴巴——这是皇帝的吩咐,免得一路上柏奕又无端生出什么事来。
  今天是个阴天,但堆满了云翳的天空却亮得惊人。
  真正流放的犯人已经戴好了木枷和脚链,在外面站成了一列。
  柏奕和柏世钧的囚车在犯人们的最后面——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人犯,再考虑到柏世钧年纪大了,所以鸩狱才给两人配了一辆车。
  考虑到这辆车四面通风,锦衣卫还额外给两人配了毛毯和坐垫,这算是前所未有的囚车配置了。
  每年春囚出城的时候,城里都会有人过来围观——毕竟这里头有时候会有一些非常厉害的人物,那些封疆大吏,升斗小民们平日里见不着,这个时候就能见着了。
  可看过了,就知道,那也没什么不同的。大家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且在被牢狱折磨过之后,他们看起来往往比普通人更狼狈。
  “嗨,还几品几品的京官呢,也不过如此嘛。”
  人们发出这样的慨叹,但当下一次放逐来临的时候,大家还是会好奇地聚在一起围观。
  但今日的围观队伍,显然比之前要庞大许多。
  三年前,柏世钧就曾经搞出过这种乌龙,今日又加上一个经常在太医院里给百姓治病的柏奕——锦衣卫这次早有准备,从昨晚开始就单向封锁了进城的各大入口。
  但没想到,四面还是人山人海。
  城中的百姓不像四面的乡野,他们之中找柏世钧看病的人反而不多——但大家都听说了前段时间柏司药投湖的事情。
  虽然大部分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柏灵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但三年前,因流民案被敕封御前心理师一事,让“柏司药”这个称谓几乎变得家喻户晓。
  前段时间,那一番“小司药怒跳见安湖”的故事,成了街头巷尾新的热闹。
  而今柏家父子二人又莫名入狱,这背后的故事着实让人好奇。
  所以人人都争前恐后地跑来看一看,这个传奇里的真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没见着囚车的人拼命往前挤,等看过了又觉得失望——
  那囚车上的两个人,都被蒙了眼睛堵了嘴巴,压根儿就什么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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