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第255节
总体来说,我对这一卷的剧情很满意——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呈现得最好的一卷故事了。
之前在书友群里有读者说,「柏灵以前遇到过那么多危机,我从未觉得那个世界沉郁,甄氏得死让我第一次感觉那个世界真的是封建王朝,真的是命如草芥」。
这一段剧情很早就开始构思了,最开始埋线是在甄氏做指甲那里。想到这个结局的时候就很难过,实际写的过程里更难过。
我觉得甄氏就像这个世界里柏灵的倒影。之前看无忧无虑的呵呵在评论区里说感觉甄氏就像一位古代的心理师。读到的时候感觉很开心,觉得想写表达的成功传达到了。她们之间确实有很多很多的相同点,事实上陈翊琮一开始对柏灵萌生好感也是有这个因素在。甄氏和柏灵,在理念、行为还有性情上都非常相近,写甄氏的死就像是在写女主的一种多重结局。
我写的时候没有觉察,写完之后回头再看,觉得林婕妤、贵妃和甄氏也是摆在柏灵面前的三种选择。
林婕妤是被明公送进宫中的棋子,又不安于仅仅是一颗棋子——于是被弃如敝履;
贵妃是一个生育了皇嗣的母亲,又是皇帝的妻子(姑且算是吧),她的命运是牢牢和建熙帝和棋王绑定的。当建熙帝一死,宋伯宗要立祺王为帝并失败的时候,留在她面前的选择就已经不多了——或者跟着宋伯宗的叛军抱着孩子一道逃出京城,或者自己死把孩子留给宋伯宗,或者自己带着孩子一起死;
我觉得如果她没有遇到过柏灵,可能反而不会想太多。她也许会浑浑噩噩地被人拖着一并逃走,或是送走孩子,自己生无可恋地自刎——就像宁嫔那样。但最后她还是冲破了牢笼,真正让宋伯宗阴谋彻底破产。
而换个角度想,一个流亡在外的、被金人控制的皇嗣会是怎样的命运,在屈氏眼里大概不可忍受吧。
至于甄氏,之前有看到一位读者留言,说觉得甄氏并不是真的爱恭王,只是利用他;其实我觉得刚好相反,我觉得甄氏是真的爱她的丈夫,但恭王爱她的妻子只是在爱一根救命稻草,他亲近他的臣子们也是因为这些臣子在建熙帝发怒的时候可以挡在他的前面。
爱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从甄氏对丈夫和儿子,乃至对身边大部分人的态度里,我觉得甄氏是明白应当怎样爱一个人的。很显然在建熙帝阴影里战战兢兢长大的恭亲王从来就没有学会过。
恭亲王本性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的软弱使他更容易被别人的悲惨处境触动,就像流民案里,最后也是恭王亲自进宫求情,让建熙帝给柏灵留出了更多的时间。我想张守中也好,孙北吉也好,这些臣子愿意围绕在这样的一个王爷身边,也有一部分这样的考量。
然而,在极端环境里,这种软弱会被放大,会变成令人难以忍受的自私残忍。
甄氏、衡原君那一代的恩怨,正文里应该不会再着重着墨了,之后可能会写在番外里。……
关于创作
在写下这个故事的过程里,有朋友来试图告诉我这篇文有怎样怎样的问题,剧情应当怎样怎样安排,我们有过一些很激烈的争执。
最激烈的部分在开篇两卷,朋友把贵妃的故事批得一无是处,认为不应当在一开始就放这么难的案例,应该先来几个小的,成功的,很爽利的小故事,然后再上贵妃的剧情——贵妃的故事,直到那一卷结束的时候,也没有明确给出「贵妃已经治好了」的结论,这也太让人不爽了。
我之前也觉得这种说法有道理,但后来再想想又觉得不对。
什么是爽。
从软弱无力到能够操控一切很爽,从认识到某些事情无能为力,到能够在一切的不确定之中安住,坚持做力所能及的改变,我觉得也很爽。
事实上这种转变和接纳比前者更打动我,虽然我现在讲故事的水平,可能还不能将这一点很好地表现出来。
但是如上所说,根本不存在「那你不要上来就给自己挑这么高难度的写法」这种选项——因为我不能去写无法打动我的东西。
我能确定一点——如果一种爽能打动我,那就一定也有读者会对它产生共鸣,我可以慢慢去调整它的呈现方式,让它结构变得更精巧、节奏更快更勾人,进而让它更好看;
而那些打动不了我的爽——我自己都感受不到爽在哪里,我怎么把这种爽传达给别人?
我明白技巧很重要,布局很重要,铺垫很重要,节奏很重要,人设很重要,讨巧很重要……我也在慢慢学习,去看更多的作品,让笔下的故事再成熟一些。
但如果一段剧情的发展,它不能先打动作者本人,那它再厉害、再合理也没有用。
故事写得不好看,节奏拖拉或是其他什么缺点,我接受批评。
但其他对我核心设定的批评——
为什么要把女主心智写得如此老成而不让她表现得更像一个十一岁少女?为什么不直接写柏灵医术高超药到病除?柏世钧为什么要写成有点圣母又有点软弱的老好人而不干脆设定成一个李时珍一样的伟大医生?柏奕前期的个性为什么要写得这么别扭甚至固执而不写成别的样子?
……我一条都不接受。
因为这是我写的小说,它当然会带上我的好恶。
而放在小说里,那就还是一句老话——站着挣不到的钱,跪下去也不一定能挣到。
这本书的成绩确实比较差,不过下一本也许会比这一本更好,就像这一本也比我上一本更好一样,我有一步一步慢慢走的心理准备。
我还是相信,即便是商业写作,作者也不该彻底扭曲自己削足适履,我希望存在一条折衷的道路,使得一个作者,能够在通过更具技巧性的叙述手段来降低作品阅读门槛的同时,保持自己想要讲好一个故事的本心。
……
关于评论
这本书的评论区,在这次卸载作家助手之前一直是我自己在管理。
大部分时候,我在后台看到的都是鼓励,大家会给我夸夸抱抱举高高,就算是遇到了虐的情节,大家也只是会哭唧唧地告诉我哪里哪里看得好心痛。
直到后来这本书成绩慢慢起来——虽然现在还是很扑街——开始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留言:
比如一口气留十几二十条章说,全是在骂人还有和其他书友吵架——你这压根儿不是在看书只是在发泄情绪啊兄dei……
比如挑刺挑到「为什么老用语气词呢吗吧读起来也太奇怪了」这种程度——我觉得你要求一个作者不要用语气词才比较奇怪啊?
还有因为看到有些角色行为过于恶心,所以绕过角色直接开始喷「能写出这种东西,作者真的很恶心」——觉得我本人恶心,为什么还要一直看下去呢……黑人问号.jpg
上述几种评论,我基本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删帖+永久禁言处理了。
目前为止,《御前心理师》的书评区还没有出现过类似「作者早点太监吧真心看不下去」的留言,不过就算出现了,我也会直接回一句「去你妈的,我不」然后删帖拉黑。
如果一本书让你感到难过,你可以及时止损,移除书架,然后去看点别的;也可以写评论,谈谈剧情的哪些地方让你觉得不适,哪些地方称得上是毒点……等等,有些我会解释,有些会反驳,但总之所有友好、克制的表达,这里都很欢迎。
不过我觉得,能看到这里的读者,应该已经没有会乱喷的人了。
……
最后,感谢每一位订阅、投推荐和月票、给出打赏、写下评论鼓励着我的读者。
前几天我同事截图给我的一条微博:
你喜欢一个明星,博主,画手,作者,都要说出来。不要觉得对方关注多,不差你一句彩虹屁。差的,就差你这一句。你这一句吹下去,心灰意冷的作者就会有动力继续写,被骂哭的明星就会多一个笑容,久不更新的博主也会被鼓舞。
不要默默喜欢,因为讨厌他们的人不会默默讨厌。
我看后心有戚戚,也对大家的各种花式夸夸感到更加感激。
我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这本书之后还有两卷,估计120~140 万字左右会结束,谢谢大家的陪伴。
第一章 春风吹又生
升明三年冬。
大周度过了风雨飘摇的三年。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尤其早,在见安江以南,各州府几乎都面临着如何安置南迁流民的问题。
事实上,以南方的幅员辽阔,容下这些百姓并不是什么难事。
流民二字,最麻烦的不是“民”,而是“流”。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早在建熙四十五年的时候,平京地区就已经有了几套已经被实践过的解决方案。
这些方案的主要原则还是带流民去未曾开拓的山林里安居,并给到尽可能多的赋税免除和安居的支持。
于是从升明元年开始,各州府便各自推行了自己境内的流民安置策略——这样一方面能够消耗流民的劳动力,使他们有事可做,另一方面也实实在在地立起了屋舍和新田。
新的住民带来了新的麻烦,南北之间存在的诸多差异超乎人们的想象,从日常吃米还是吃面,到洗澡搓不搓背……全是不同。
拿洗澡来说,北人上澡堂必带一条十分粗粝的毛巾,先搓再洗,不把浑身搓个通红不罢休——搓澡这种风俗,除了经常有北人来往的平京和徽州之外,南边基本见不着。
于是南人每每见北人洗完澡就一身通红,完全不能理解,等知道了他们习惯搓澡之后,便私下里嘲笑北人是“红皮佬”;
而北人也很快发现,南人泡澡竟真的只泡不搓,还老喜欢往汤池里扔许多花花草草,美其名曰搞药浴——但这怎么洗得干净啊。
于是北人私下里则喊南人“南泥猴子”。
在最初的好奇过后,因为田地或山林或水源的争执,最初安居下来的北人很快就和当地人“打”成了一片。
要活着就要争要抢,南人的个头普遍比北人矮小一些,但他们当地亲戚多,遇到不平就叫着亲戚们一起上,北人吃了几次人少的亏,彼此也抱起团来。
于是从最开始的单挑斗殴,到后来发展到几个几个村落的联合械斗。
事情越闹越大,上面一看,这还得了?
可这也实在难办。
面对南北差异,各地知县一时还没有什么经验——
你要是偏袒南人,那北人还在这地方安居乐业个屁——啥劳什子破地方老子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咱又不是没走过。
你要是偏袒北人,那当地乡绅必然指着鼻子骂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他娘的还是不是我们的父母官?
你要事公事公办,好嘛,那就是南人北人同仇敌忾,觉得你一定是收了对方的钱。
于是当年年中,各州府的知府到平京述职,大家一个头两个大,纷纷抱头痛哭,商讨着办法。
郑密大手一挥——这有什么难办的?通婚啊!
于是下半年,各州府先后拿出不同的新政策,只要是南人村落里,有一户和北人的村落里的人家通婚,那全村都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赋税减免,且通婚的那家还能得到官府送的匾额和真金白银的赏赐。
等到升明二年,许多村落便都有了外地口音的男人和女人。
这下事情一下就好办了。
一方面,大家有了姻亲这么一层关系,许多矛盾到当地的祠堂找里正长老,就能先调停解决一部分;
而另一方面,就算是村子礼的祠堂压不住,闹到了官府,那知县也就有了充分的和稀泥经验——管你是南人北人,现在统统都是一家人。
所有礼义上的问题,辈分低的都得让着辈分高的;钱财上的问题,辈分高的都得让着辈分低的……
至于说家里还没有任何姻亲关系的——可见你这一脉是有多不愿意响应上头的号召,此等刁民,还敢来衙门告状,本官不先打你二十板子,简直是愧对祖宗愧对皇上!
如此,在第一批试点的村落安定下来之后,再有流民过来就有了能投奔的地方。
有了亲戚,有了老乡,流民也就成了平民,开始安定下来。
绵延的山林上出现了新的梯田,往来种作的农人与工匠踩出新的小道,吹吹打打的送亲队伍时不时地经过农人耕作的田埂,引来一阵儿童的嬉笑和追逐。
无数的周人就像被风吹来的种子,在这里慢慢扎下了根。
北地成了他们回不去的故乡,但比起怀念,生活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南方没有冰封的冬天,水稻一年能两熟,田地里的活儿更忙了。
他们很快适应了这里的节气,也带来了新的风俗和习惯。
升明三年秋,涿州在这三年中第一次抵御住了金人的秋犯,当年死里逃生的百姓,一些南下了,一些又重新回到了这里生活。
这里不仅仅在建熙四十五年的秋天受到过重创,在升明元年和升明二年的秋天,这里也依然成为了被金人猛攻的战场。
金贼们似乎每年都要来一次——说到底,还是涿州的地形和老城墙吃了亏,让它成为北境四州里最为薄弱的突破口。
有赖于今年突如其来的降温,将士们连夜挑水浇在石墙上,次日一早一整个城墙就冻成了冰坨,尽管这对原本就脆弱的墙体会来带近乎毁灭的摧残,但没关系,等到来年暮春气候允许的时候,一切可以再修补。
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不过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的时候,鄢州和抚州的部队也会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