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仿佛将枝蔓上的刺儿摘了,但筋骨仍旧笔挺。
  好在陆知序也没想将她的脊背一起掰弯了。
  他垂眸,掰过温言的侧脸,去看她温温和和的目光。
  突然生出种过尽千帆的珍惜来。
  他抬起温言下巴,带了点儿狠意地亲上去,强势地交换温度后,才尝到甜头似的,慢慢松开她。
  温言被猝不及防地亲吻弄得迷糊,靠在他胸口一个劲儿地喘。
  眼神里都是迷茫:“你要这样,今晚就该发烧了。”
  陆知序似笑非笑:“真当我是你呢?”
  气得温言拽过他的胳膊就开始咬。
  恨不得把病毒都从体内渡到他身体里才好。
  也不看看是谁惹得她担惊受怕,每天睡不好觉,要不是这样,小小流感,她怎么可能中招?
  陆知序垂着眸,由着她在胳膊上咬出一个又一个的印儿。
  “真是养了条小狗儿。”他失笑。
  小狗这称呼含义太多,在陆知序嘴里,绝不止最原本那一种。
  想起他在她身上做过的荒唐事,温言连耳垂都晕染上一层薄红。
  “才说一句就不咬了,脸皮这么薄啊?”
  “还是想咬点儿别的?”
  温言满脸通红抗议:“陆知序,我是病人!”
  “知道。”
  不然他对她做的,就不止一个吻了。
  “和我说说你和外公的事儿吧。”陆知序嗓音恢复了平静,低徐地问。
  温言一愣,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那年盛夏,他在葬礼上见到她,就在想,是怎样有风骨的老人家,才能养出这么倔强的花来。
  天真执拗在温言身上,有着最完美的呈现。
  “很无聊的。”温言垂眸想了会儿,很苦恼地说,“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也没有很多的起伏,日子就那么过来了。”
  要说小老头唯一让她觉得很震惊的,大概只有葬礼结束后,她带着银行卡去销户,才发现小老头儿给她留了那么大一笔钱。
  足够她很有底气地活得很好的钱。
  也是因为这一笔钱,她初到英国那些年,才能不动陆知序留给她的账户,拖着温衡活下来。
  “温梦芝其实每年都会给外公打钱,但是外公从来没动过,一直留着,留到他去世,给了我。”
  陆知序嗓子里含了笑:“原来是家学渊源。”
  温言也跟着低低笑起来。
  真是家学渊源,小老头不用温梦芝的钱,她也不用陆知序的。
  宁愿活得清贫辛苦。
  陆知序抚着她的软肉,感受着怀里那细微地颤动,心里只有满足。
  她的身子嗓子此刻都柔得像水,依附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就着一寸寸短下去的日头,聊了很久很久。
  静默和孤独,在此刻都被悄无声息消融。
  像两个复杂的齿轮,终于寻到某一瞬的共鸣,进而契合到一起,小小的力量开始生根发芽,对抗起世俗。
  在温言心里,聊天与散步,是比上床高级得多的相爱。
  这个生着病的午后,他们抛开所有顾虑,终于短暂相爱。
  相拥着坠入真空地带。
  只是这相爱的结束,来得也很突然。
  陆知序的脸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煞白。
  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温言还窝在他怀里尽兴地说童年时,乍一回头,见到他泛白脸色,被吓得一滞。
  她以为他真的被传染,发烧了。
  带着一抹愧疚去摸他的额头:“你不舒服怎么不说话啊?”
  陆知序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发紧,胃里翻江倒海地碾动着。
  他的手按到胃上,轻柔施力,薄唇紧紧抿起,将即将出口的闷哼都逼了回去。
  只有上下翻动的喉结,在诉说着他的难受。
  连唇色都变成了淡薄透明的颜色。
  温言注意到他的手,反应过来:“你最近又没按时吃饭是吗?胃疼了?”
  她颤着手去他衣服里摸手机,打电话给李一白。
  李一白很快接起电话,冷静地说他马上带医生上门。
  可温言还是不能松出一口气。
  陆知序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胸口肌肉的弧度在浸湿的衣衫下若隐若现。
  他还反过来笑温言:“都什么时候了,还看哪呢。”
  温言被气得快哭了:“你疼多久了,怎么不跟我说啊,光一个人在这儿死撑。”
  要是她说得再起劲儿些,他是不是干脆要疼死在她床上了!
  她擦擦眼眶,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这样,回头我就说到处说,你就是在床上不行,差点累死了。”
  陆知序缓缓靠向床头,按着胃,虚弱地笑了笑:“……行。”
  “想怎么说都行。”
  “但得等我真把你睡了,才能到处说。”
  “不然我多冤啊。”
  他还能痞气地逗她,可嘴唇已经开始泛青灰了。
  “你别说话了!”温言举着吊瓶下床,去客厅翻找医药箱,如果没记错,家里应该是备着胃药的。
  温衡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被温言通红的双眼吓到:“妈咪,你怎么了。”
  “快去给爸爸倒杯热水,他胃疼。”
  温衡连忙迈着小短腿在别墅里飞来飞去。
  等李一白带着医生赶到的时候,陆知序已经吃过药,差不多缓了过来。
  医生给他粗略地做了个检查。
  在说结论时,望着一屋子的人犹豫。
  温言立刻喊温衡先出去。
  陆知序挑挑眉看着她,温声:“你也带着儿子,先出去。”
  “我不。”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李一白口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看医生求助的目光。
  “听话。”陆知序耐心启唇,过了会儿索性转向温衡,“儿子,把妈妈赶出去,你在屋里陪爸爸听。”
  温衡眼睛立刻瞪大:“好的爸爸!遵命爸爸!”
  他像个临危受命的小战士,开始将矛头对向温言。
  “温小衡你这个叛徒!”温言扒着门槛喊,结果还是被温衡使出吃奶的劲儿推了出去。
  “妈咪你放心,有我在呢。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跟你汇报,我们拉钩。”温衡敷衍地拉拉她的小拇指,试图保证,“我只是看起来成了爸爸的小跟班,但我心里绝对还是百分之一百朝着你的。”
  温言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啪”一声,温衡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
  灿若莲花的小嘴“啊”了半晌,也没来得及合拢。
  温衡一扭头,气得要死,扒在门上锤门:“爸爸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我再也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哼,这就是叛徒的代价。”温言抱着双臂,冷冷开口。
  李一白出来的时候,垂着头,愣是没敢看一左一右两个人,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掉。
  “哼!”
  陆知序出来,迎接他的场面也不遑多让。
  看着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一大一小,扭头为他生气的模样。
  他心里泛起前所未有的软。
  都是他的,宝贝。
  第43章 有时月 迫不及待想被我弄死了是吗?……
  大的那个宝贝满眼焦急地问:“怎么样了啊, 为什么不让我听,不会是什么很严重的情况吧?”
  她的手上还挂着吊瓶,漂亮的脸上带着病气的倦容, 却仍然挡不住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光亮。
  像日出前灰黑色的大海上, 骤然跳出来一轮火红的圆日。
  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和昨天病恹恹蜷在被窝那副等待被拯救的模样完全不同。
  陆知序很温和地看了会儿,笑了下。
  温衡在旁边将头点成小鸡仔, 附和道:“是啊是啊, 到底怎么了呀爸爸,你还疼吗爸爸?”
  “没事, 都是老毛病。”他轻描淡写, “以后按时吃饭就行。”
  温言听了垂着眼,语气有些埋怨。
  “那以前为什么总是不按时吃饭呢?”
  陆知序抬起她的下巴, 看见小姑娘眼底的水,心都跟着化开。
  “生气了?”
  温言抬手推开他,扭头拒绝承认:“你自己不爱惜身体, 跟我有什么关系。连温衡都知道按时吃饭的道理,你这么大个人, 还需要我来教吗?”
  “吃饭是件麻烦事,一个人,能省也就省了。”
  陆知序嗓音仍然是一贯的淡,好像今天疼得差点要死掉的人不是他。
  温言被他这话弄得心口发酸。
  “你让一白陪你吃饭呀。”
  陆知序鼻间漫出个笑,没再说什么。
  温言心里的酸涩便如雨后春笋一样又急又猛地膨胀起来,快要撑破她的心,她的胃。
  一白再好, 和陆知序到底隔了老板秘书的身份,哪里是能陪他吃顿轻松饭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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