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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春山 第127节

  戚白商微微倾身,望见了被谢清晏身影遮住的戚婉儿。
  ——婉儿正挑着块咬了口的梅子干,酸得荔枝眼都眯起来,还巴巴望着她。
  戚白商眼眸里漾起笑。
  婉儿喜甜,可惜宋氏管得严,并不许她嗜吃。
  等等。
  戚白商望了望戚婉儿手中的蜜饯,跟着视线向上掠抬,停在谢清晏清隽如玉的侧颜上。
  她似乎记得,之前在安家挽风苑的重阳宴上,她戴着帷帽扮作婉儿时,他说过什么……
  [谢家之礼,夫君先用。]
  许是戚白商盯得有些久,谢清晏垂低的长睫终还是掀起。
  他侧首低望,对上了她的眉眼:“想吃么。”
  戚白商:“?”
  吃什么?
  “等着。”
  不等戚白商问,便见谢清晏抬起垂在身前的手掌,握住玉箸,从侧旁的瓷盘里轻衔起一块蜜饯。
  戚白商反应过来,有些赧然:“谢……”
  谢字未尽。
  就见那双收回的玉箸如行云流水,将蜜饯送到谢清晏唇前。
  他停顿了下,眉心不明显地轻皱。
  戚白商:“?”
  他不是挑给她的吗?
  另一边,云侵月噗嗤了声,忙在被波及前埋过脸,压着声笑。
  戚婉儿不解望他。
  云侵月轻靠身:“谢琰之最不喜甜。”
  戚婉儿疑惑回头,正瞧见谢清晏尝了口蜜饯,跟着神情一顿。
  几息后,那人不动声色地放下玉箸,修长颈线上凸起的喉结轻滚。
  没嚼,咽了。
  “哧……”
  云侵月更笑得快压不住,别过脑袋去,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被谢清晏身影拦在另一畔,唯独戚白商十分迷惑,直到见谢清晏拿清茶漱口,他低眸瞥她:“吃吧。”
  他停了一停,像是刚想起她方才说了一半的道谢。
  拭过唇角的绢布搁下,谢清晏低着声,似笑非笑地望她:“怎么,等我亲手喂你不成?”
  “??”
  若非众目睽睽,戚婉儿在左,巴日斯在右,戚白商定是忍不住了。
  此刻她哪还能看不明白,什么“谢家之礼、夫君先用”,定是他之前临时糊弄她才扯出来的鬼话!
  ……他那时便已认出了,故意戏弄她吧?
  戚白商轻磨牙。
  得了谢清晏眼神示意的仆役已经上前,将那碟蜜饯换到戚白商面前。
  戚白商泄气地挑起一块,掀起一角面纱,放入口中,然后用力咬下去——只当是咬谢清晏了。
  不过须臾后,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巴日斯,你尝尝。”
  身畔,低凝着她的眼神骤凉。
  不等巴日斯回应。
  谢清晏垂敛了眸:“撤下去。”
  仆役愣了下,没敢问,连忙将那碟蜜饯又拿下去,撤回一旁食盒中。
  戚白商一滞,回过身来:“谢清——谢公这是何意?”
  “无他,我不喜罢了。”
  谢清晏低手奉盏,却是眼都懒得抬:“再奉劝医女一句,既是逢场作戏,莫陷得深了——作茧自缚、玩火自焚。”
  “…!”
  戚白商心跳都惊得停了一拍。
  她几乎立刻就要扭头去看巴日斯的反应,又生生遏住了,于是只余恼恨至极的眼神睖住了谢清晏。
  面纱下,女子唇瓣微启,轻音切齿。
  “谢、谢公美意。”
  言罢,戚白商径直起身:“巴日斯,我们走。”
  “……”
  亭下,谢清晏指骨缓握,眼底情绪抑于一线,于将崩之际。
  “谢琰之,众目睽睽。”
  云侵月折扇一展,虚扫过大半个马球场,和那些观景亭下始终落在这边的目光。
  “你若这般追出去,可收得了场?”
  “……”
  谢清晏阖眸,缓慢地松开了手。
  另一边。
  戚白商带着压不下的恼火,走出去好远,才终于叫寒风吹得清醒了些。
  她慢慢吐息,回身:“对不起,巴日斯。”
  巴日斯摇头,犹豫了下,像是不安地问:“萨拉和定北侯,是什么?”
  “他……”戚白商心口一颤,停了两息才掩饰地轻笑,“他是我未来妹婿。”
  “梅墟?”巴日斯茫然。
  “未来妹婿,便是妹妹未来的夫君。”
  “啊……”
  巴日斯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神顿时亮起来:“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
  戚白商掐疼了掌心,才维系住笑:“不过你的消息过时了,他如今进爵封公,已是大胤的镇国公了。”
  巴日斯一愣,随即点头:“不重要。”
  “嗯?”
  “对北鄢,他就是他,最可怕的、大胤战神。”
  “……”
  戚白商听着,忽然后知后觉——
  方才,她不该带巴日斯与谢清晏同席。
  如今北鄢各部族意见相左,但她相信,无论主战主和哪一派,但凡有的选,任何一个胡人最想杀了的大胤人一定是谢清晏。
  即便她须取信于巴日斯,也不该将这等危险,带去谢清晏身边。
  “……”
  戚白商这般想着,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看。
  那片观景亭已离她很远了。
  “萨拉想要,回去?”巴日斯问。
  “我做错了一件事,该和他道歉……”戚白商停顿,又摇头,“但不是今日,不该现在。”
  她仰脸望向巴日斯:“旁边便是马场了,巴日斯,你喜欢骑马吗?”
  巴日斯点头又摇头:“在我们那里,五六岁就开始学骑马了。马,是朋友,伙伴。”
  戚白商莞尔:“好,那我们去认识几匹新朋友吧。”
  可惜天不逢时,今日来马球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戚白商和巴日斯到了和马球场一扇木栅栏之隔的马场内,才发现,“朋友”们都被牵走了。
  只余下一匹,孤零零地拴在马厩外。
  戚白商与巴日斯走过去,却没见到马夫身影。
  巴日斯果然与马很是亲近,覆掌上去,戚白商没听懂他笑着呼和的是什么意思,只见到那匹眉心流白的马打了个响鼻。
  戚白商上前:“这匹只套了鞍,还未挂马蹬。”
  “萨拉也会骑马吗?”巴日斯惊讶地看她,“中原女子,很少会骑马。”
  戚白商莞尔,轻捋马鬃,可惜这马似乎不太喜欢她,撇开了脑袋。
  她也不介意,轻笑道:“我不擅骑术,只是从前偶尔赶路时,骑过几次。”
  巴日斯笑了:“我可以教萨拉!”
  “好。”
  戚白商环顾,指向不远处的上马栈桥:“牵去那儿吧。”
  许是今日场里的马皆已赁出去了,马场中也是人影寥寥。
  戚白商踏上那座上马栈桥,尽头是牵马候着她的巴日斯。少年一头微卷的中长发,被微风拂动,今日晴光照拓上去,发间透出赤忱的红,像灼灼热烈的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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