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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春山 第85节

  他皱了皱眉:“三妹,你为何在此。”
  “果真是兄长,”戚妍容忙做了一礼,抿着唇浅笑,“我得二殿下的密命,在此恭候兄长。”
  “二殿下?”
  提起这位表弟,戚世隐眼神不由微冷,“我入京来此之事不曾外宣,连府门都未入,二殿下好耳目。”
  “二殿下便是知兄长清正刚直,定会匆忙来此,怕您惊扰了圣驾,禀案不成、反遭问罪,这才叫我来等您。”
  戚妍容仰头,有些楚楚地看向马车里的戚世隐:“兄长,此次秋猎,祖母、公爷与大夫人如今都在行宫亲眷之中,您万莫冲动行事。还是请随我来,如今,也只有二殿下能为您寻到面圣的适宜时机了。”
  戚世隐皱眉思索。
  今日在官署中,萧世明已经点得清楚——当今圣上不欲二、三皇子殿下之争如今便分明,有意回护安家。
  若是他贸然强闯面圣,获罪事小,累及案情不白事大。
  谢聪的为人他虽瞧不上,更不属意将来能成为明主,但眼下,要定安家之罪、大白安萱卖官鬻爵之案,也只有靠宫中助力了。
  这般想过,戚世隐点了头:“那你便上马车吧。”
  “兄长,天子驾临,行宫外秋猎场四方戒严,进出盘查严苛,还是乘我那驾吧。”
  戚世隐略作迟疑:“好罢。”
  他将案上书册整理齐整,正要拿起,犹豫了下,又挑开车帘。
  戚世隐见戚妍容等在不远处的马车前,他低下头,对驾车小厮道:“劳你回禀云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他襄助。”
  他一顿,瞥向后方林中隐没难察的树丛。
  “也代我谢过谢公下属一路看顾。”
  “戚大人客气了。”小厮连忙应声。
  “另外,还须劳烦你一件事,”戚世隐示意车内书案,“此处案卷,我入京这两日做了整理誊录,你将其中一份交由你家公子。还有南安县前县丞乔二等人的请罪书原册,也一并在内。”
  小厮迟疑:“这等关键罪证,是否由戚大人您随身……”
  “戚某今日面圣,不知死生,若圣上执意回护安家,那戚某也只能不惜官名、据理力争,届时我获罪事小,令此案再无清白之日事大。”
  戚世隐慢慢叹出口气。
  “我信云公子为人,不会弃之不顾。纵我不能,亦有后继之人。”
  小厮嘴唇微动,最后作揖下去:“定不负戚大人所托。”
  “……”
  由他扶着,戚世隐拿上誊录罪证,下了马车。
  戚妍容远远见了,忙上前来。
  “兄长为何伤了腿?可严重么?”她关切说着,侧身绕过来,便要去扶戚世隐不利的左侧。
  “兆南途中,不慎坠马。”戚世隐微微抬袖,避过了戚妍容的搀扶,“无碍,走吧。”
  “……是。”
  戚妍容垂回手,失落色一闪而过,很快便压下。她主动上前,去马车旁给戚世隐拿下踏凳,掀起车帘。
  一炷香后,行宫山庄内。
  戚世隐被戚妍容领到角落的一座偏殿里。
  “二殿下稍后便至,我陪兄长在这儿等片刻吧。”
  戚妍容说着,主动为戚世隐斟上茶。
  殿中燃着的香气馨甜,有些像戚妍容身上的脂粉香,戚世隐闻惯了戚白商身周那种轻淡的药香,如今乍一换,不免厌倦。
  他忍着没有抬袖遮鼻,只皱了皱眉,将茶盏合上碗盖。
  “你不必与我多礼。若要等着见二殿下,在一旁便是。”
  戚妍容见他不肯碰茶盏,眼神幽怨地瞥过,坐去一旁。
  殿内寂静,盏茶转眼见凉。
  戚妍容忽出声问:“兄长不问我,为何与二殿下相识、还代他传话做事吗?”
  戚世隐从紧闭的房门上收回视线,淡声道:“儿女情长之事,我虽为兄长,亦不能插手。”
  “若是戚白商,兄长也不管吗?”
  “……”
  戚世隐回眸,眼神清冷:“你此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觉着兄长偏心罢了。若是我与大姐姐相争,兄长定是偏向大姐姐的,我说的对么?”戚妍容郁郁抬头,眼底楚楚见泪。
  戚世隐收回视线,冷落向外:“你有祖母相护,婉儿也有父亲母亲照顾,不必我来帮。”
  “果然,”戚妍容凄然笑了笑,“兄长还不如一直做那个大公无私的圣人,为何要有偏心。”
  “白商在偌大国公府内称得上无亲无怙,她孤苦伶仃地被送去庄子时才几岁?如今你想起与她争个公平,这些年怎么不去与她计较共苦楚?”
  “……”
  戚妍容咬了咬唇,泪沾长睫,“又不是我要送她去的。”
  她一顿,眼底的楚楚可怜里掠过一丝冷意:“即便是公爷对女儿再狠心,若来日在我这个二房侄女与她这个名义上的亲生女儿之间,也必是选她的。”
  “那是他为父之责、理所应当。”戚世隐沉冷了声。
  戚妍容恼然回头:“可就连二殿下也对她——”
  话声戛然停住。
  “殿下如何选,那是他的事,”戚世隐皱眉看向戚妍容,“何况,你莫不是以为,殿下将来能独宠于你吧?”
  “我自然不会做这等奢望。”
  戚妍容垂下头去,藏在莲袖间在纤细指节捏紧,“可戚家女里,婉儿许了谢清晏,殿下将来必会再择一位,入主后宫,以固镇北军之所属。”
  “……”
  戚世隐轻狭起眸,眼神一时有些震然又不虞:“你还妄想二殿下的正妃?”
  “不。”
  戚妍容抬眸,长睫眨了眨,轻易便叫眼底泪意褪去。
  她竟显出一两分笑:“我要做的,是太子妃。”
  “——”
  戚世隐一震。
  “二皇子会成为未来的太子殿下,所以我才倾慕他,接近他,为他所用,”戚妍容慢慢起身,“他本该也没得选——偏偏,偏偏!”
  女子细白的手掌用力拍在桌上,恼声:“偏偏那个狐媚子要在此时回京!”
  戚世隐回神,面色一沉:“戚妍容,注意你的言辞。她是你姐姐。”
  “姐姐?姐姐又如何?”
  戚妍容轻笑起来,扶着桌案过来。
  戚世隐怒眉,刚起身到一半,竟身影一晃,又跌坐回去。
  来得汹涌的眩晕里,他抬手扶额,跟着反应过来,变了脸色,扬眉怒视走到他面前的戚妍容:“是你做了手脚?”
  戚妍容勉力停住,拇指与食指间拈着一颗极小的药丸:“兄长谨慎,不肯饮茶,可惜软筋散本便不止在茶中,还在熏香中。”
  “这,便是解药,兄长想要么?”
  她在戚世隐面前一掠而过,跟着,在他伸手来取前,将它扔入口中。
  “…!”
  戚世隐怒目而视,他用力摇了摇头,却眩晕得更厉害了。
  戚妍容抚掌而笑:“兄长此时可能体谅一二,我眼见着太子妃之位,钓在我面前、却又要擦肩而过的痛心了?”
  “你——”
  戚世隐欲强撑着起身,却被戚妍容向前一扑,压在了椅中。
  戚妍容冷然轻笑:“姐妹,兄长,或者戚家亲眷,又如何?我连我自己都能摈弃,难道还舍不得这些身外之事吗?”
  戚世隐眩晕得厉害,不妨碍他心念电转,虽不明内中细则,但他也有了猜测——
  “你被安家收买了?”
  “嗯?怎么会是收买呢?明明是合作而已。”戚妍容靠在他怀中,双手攀上戚世隐的后颈,羞辱似的向下望着他,“我要戚白商声名狼藉、对我再无威胁,而他们要毁了兄长你……”
  戚妍容语气哀婉下来,指尖轻拨过戚世隐棱角分明的冷峻侧颜,“兄长在我心中向来是冰清玉洁,高不可攀,我还当真是不舍得呢?”
  “戚、妍、容。”
  戚世隐猛地侧过脸,避开了她的手,咬牙切齿道:“你不要一错再错。”
  “错?我哪里有错?”
  戚妍容好似不解,拈起食指,“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野心而已,只因为我是女子,是二房庶出,有野心便是错了?”
  “……野心无错,”戚世隐紧闭了闭眼,一咬舌尖,试图保持清明神志,“可你不择手段、牺牲无辜之人,便是大错……”
  戚妍容笑容冷了下来,她坐在戚世隐腿上,慢慢直身,居高临下地睨他:“是么,那兄长告诉我,如我这样的出身,若不利用旁人,要如何爬到我想要的位置?”
  “名利对你就那么重要?”
  戚世隐咬牙回眸,“生在戚家,你已强过世间万千百姓太多太多……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
  “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已经有了!”
  戚妍容忽地拔尖了声。
  “兄长可曾被抢走什么?可曾被大房随便一个嬷嬷打骂过?可曾亲眼见自己心爱的狸奴只因惊吓着了嫡出的贵女便被狠心的奴仆活活打死?不管你怎么哀求、怎么哭泣,都没用!这世间的规则就是,生作弱者,活着就必须跪着!!”
  “……”
  戚世隐眼神沉恸地睖着她,想说什么,却已经将舌尖咬得发麻,也难吐出清晰字句了。
  “自我亲手将踏雪埋在后院的那一刻,我就发过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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