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妙珠道:“这你都不认?”
  说罢就要抽回手,不再和他多说一句。
  陈怀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道:“得,我认行了,怎又要耍脾气。”
  他将她那掌心放在手上看了又看,怎么看都怎么不是滋味。
  今日让那嬷嬷教她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没想到她又能那样倔,现在竟连板子都能挨了。
  陈怀衡看得跟着疼,抓着她手呼了几口气,而后,猝不及防低头舔舐了一下那处的伤口,血腥味不多时就蔓到了口中,又腥又涩,莫名苦涩。
  妙珠叫他这么一**,又疼又痒,丝丝密密的麻意钻到手心,她刚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陈怀衡却又先一步出声道:“这事是我不好。”
  同方才相比,他的神色竟不知何时认真了许多。
  他说,这事是他不好。
  在这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再去辩驳好像也没用了,妙珠的那破碎红肿的掌心让他再说不出什么怄气的话来了,错都认了,和她赌这个气做什么。
  冷情桀骜的帝王,从不可能服输认错的帝王......
  可是,可是看着妙珠流了血受了伤,喉咙就跟哽了一口气似的,什么都说不来了。
  陈怀衡觉得事情已经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这是很清晰明了的,是肉眼可见的,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的。
  妙珠切切实实影响了他的心神,他喜他怒他忧......竟然和她挂上了钩。
  曾经最瞧不上眼的小宫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占据了他的心神?
  心口就像是莫名裂开了一道罅隙,从那条裂缝之中,滋生出了古古怪怪的东西。
  乱我心者不可留。
  可妙珠是悦我心者。
  虽然有时候总是要被她气个半死,可大多时候,他也还都是高兴快活的。
  没关系,他已经同她道过歉了,这些事情也应当揭过篇去了,她气他不将她看做人,那往后就对她好一点,别老再说些羞辱人的话了,那些话兜兜转转绕到她的耳朵里面,都在心里面拿着个小本给你记着,等到了时候就翻出来给你算旧账。
  陈怀衡想起,她从前脾气也没那么大啊,性子也没那么拗啊。
  这会气起来跟头倔驴一样,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回来。
  没办法了,此刻陈怀衡竟荒谬地意识到,如若真去和妙珠置气,他竟然会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在床上折磨她?那也是在折磨自己,到头来将她弄出血来了,自己又怎么都不是滋味。把她送去东厂里面调教一番好了......那也不行,看她手掌挨了戒尺,他眼睛都看得疼。
  看看,多荒谬。
  当妙珠成心和人去作对的时候,竟连他都拿她没办法。
  他早就知道她骨子里面就是韧得很,那股劲不藏了,咬起人来,能叫人鲜血淋漓。
  得了。
  捧着她一些得了。
  给她哄哄乖大抵就老实了。
  做出这个荒谬决定的时候,陈怀衡也有些许哑然,妙珠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他何必呢。
  然而转瞬之间却又释然,释然后却又咬牙切齿。
  他的女人,他不哄,谁哄?
  到时候别又叫那些个狗东西钻了空子。
  休想。
  第47章 你瞧清楚了,谁在这里面?……
  陳怀衡看着妙珠的手掌,又哪里还用得下晚膳,他讓人打了盆水过来,又拿了药膏。
  他拿着打湿的帕子去给妙珠擦拭手掌心,即便动作再轻柔,可妙珠还是疼得忍不住龇牙咧嘴。
  陳怀衡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可妙珠还是嫌疼,他一边给她呼呼气,一边道:“你看看你,怕疼的是你,方才还倔个什么劲。”
  妙珠闷声闷气道:“我不倔你就能如意了是不。”
  陳怀衡不跟她倔嘴了,擦得差不多了便给她上药,他淡声道:“你真当我这般闲?故意讓人去折磨你?非打得你低头了才高兴?”
  “难道不是嗎?”
  陳怀衡深吸一口气才忍着没发作,他道:“我在你心里头就这样小心眼?瞎想些什么呢。”
  妙珠不说话了,懒得同他争辩,可陈怀衡却又来了劲。
  他道:“你三心二意便对了?还教你不得了?”
  妙珠望着他,认真道:“我一心一意。”
  她的心从来没再他的身上过。
  陈怀衡听到这话,面上表情终再维持不住,他臉色都扭曲了几分,下颌紧紧绷着。
  妙珠以为他不会再说,可过了好半晌却又听他开了口。
  “他已在同人论亲了,你若想要讓他难堪,便尽管放任你那颗朝秦暮楚的心。”
  朝秦暮楚,是斥责一个人摇摆不定。
  可妙珠觉得,这个词实在是不适合用到她的身上。
  在听到陈怀衡的话后,她又满怀怨恨看向了他。
  可陈怀衡却已不在意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妥协,他可以给妙珠低头,可以认错,可在关乎陈怀霖的事上,他再不会退讓一步,给他们有机可乘的机会。
  现在都弄成这样,若再继续下去要如何?
  一直到上完药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仍旧些许凝滞,不过陈怀衡也没将她强行留在这,放人安生离去。
  自那日之后,陈怀衡仍旧让那孔嬷嬷教着她,只是,不管妙珠怎么走神怎么不听话,都没再挨过板子了。
  他又来让女先生教她读书认字,妙珠开始读书之后才知道,原来论语还只是相对简单的书籍了,还有些更复杂的东西,生涩难懂,便是連读着都拗口。
  这女先生脾气便比孔嬷嬷好多了,她的性子和卿云有些像,就是年岁长她几岁。
  妙珠平日都唤她“陶先生”。
  陶先生脾气柔一些,妙珠便也跟着柔,她知道先生是陈怀衡寻过来的人,她想,若是自己学不好了,那陈怀衡说不准是要牵連陶先生的。
  那是不行的。
  陶先生連罵都不会罵她,那她是决计不能連累她的。
  妙珠是个心思颇多的小姑娘,就连陶先生都察觉出来了。
  心思多并不是贬义,相反,实在算一种称赞的话。
  在来之前,皇帝曾同她说妙珠不大服管教,可来了之后,发现也并非如此。
  她是女先生,从前带过不少的学生,妙珠已经算是她带过最听话的姑娘了。
  她一开始的时候以为她性子本就如此,可是后来有一回来早了,妙珠还在孔嬷嬷那边上课,她悄悄在暗处瞧了几眼,才发现妙珠不在她的课上,果真就有些不服管教了。
  可
  是,陶先生非但没有因此而嫌恶她,对她还更有些改观。
  她知道,妙珠大概是怕自己学不好,而连累了她。
  陶先生看得出来,皇上对这小姑娘很是看重,虽然他總是说妙珠不听话,可提起她时,眼中大多时候怀揣着喜意。
  皇帝没必要在一位女先生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陶先生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帝王的情绪。
  再又教学几日,才发现妙珠其实也很聪明。
  一开始她教她论语,她以往大抵是学过,读得很是顺溜,后来又教她背千字文,不过几日通读顺畅而后竟也能背了,再后来,一些疑难杂诗,她虽读不大明白,可總也是听话好学的。
  妙珠是个好孩子。
  就连陶先生也很喜欢她。
  她想,没人不会喜欢妙珠的。
  她在乾清宮教了她快有半月的书,直至二月中旬,京城的最后一場春雪在一个日中落下。
  金殿玉阙上又悄然覆上皑皑白雪,本来都快转暖的天气又变了寒凉,乍暖还寒,捉摸不定。
  妙珠在主殿那里和陈怀衡用过午膳,被他拉着在里面歇了个中觉,眼看快到了下午读书的时候,便起了身。
  许是落雪的时候难免叫人懈怠,望着那片白茫茫的雪,人的心里头也跟着空落落的。陈怀衡不想让妙珠离开,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妙珠挣扎,道:“该到时辰读书了呢。”
  读书这点也好,至少也不用成日和他在一处了。
  有时候便歇在一起睡个中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又被他弄来龙塌上,自己的房间到是一直空着了,除此之外的时间,大多都是跟着嬷嬷和先生在学东西。
  陈怀衡道:“时辰不时辰的不都我说了算?迟点去,再歇一会。”
  妙珠被他抱在怀中,背上尽是他灼人的热意。
  她闷声道:“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不能这样,这样不好。”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累她一起让旁人等着,好没礼。
  陈怀衡听她張口叭叭叭的就是一些大道理,忍不住好笑:“让你读书倒还讥上我了,等就等了,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陈怀衡疑心她得被教成一个小酸儒,到时候每天張口闭口就是一些圣人名言,偏他这人又没什么道德底线,听了那些话脑袋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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