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能怎么办呢?公主让她学狗,难道她要对她叉腰破口大骂?又或者是去寻他的庇护?
  她在他的眼中,本就下贱,当不当狗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她不学狗,便不下贱了吗?
  陈怀衡低头蔑视着那个瘦弱胆怯的宫女,她缩头缩脑,只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倒也知道丢脸二字,还晓得会哭。
  华宁饶是再傻,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不过,挨骂的又不是
  她,是那个宫女,可谁知下一刻,本来还在训斥宫女的陈怀衡却抬眼看向了她。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若是华宁没有感觉错,竟觉其中带着几分阴毒。
  下一刻,陈怀衡出声道:“便是这样做公主?回去抄十遍弟子规。”
  “为什么?”华宁下意识反驳他。
  宫里头有小太监、小宫女,他们谁都能陪她玩这样的游戏,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满宫殿的地砖,他们那些日日磕头下跪的人,早就已经摸了个干净,不过是学狗爬,那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而且,她只是让她学狗爬而已,可是皇兄自己却会挖走她们的眼珠,砍断她们的手脚,她这样难道不算仁慈吗?
  “皇兄不是向来看不起她们的吗,我只是让她陪我玩了个游戏,皇兄为什么要罚我。”
  她满脸都是纯真之色,这样的事情在她眼中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华宁。”
  陈怀衡充满警告性的两个字让华宁彻底噤了声,看着他那阴翳的眼神,她再也不敢狡辩。
  他又看向了华宁身边的侍女,寒声道:“谁若是敢帮公主代笔,朕就斩了谁的手,十日抄完,送来乾清宫,朕亲自过目检查。”
  陈怀衡说砍手,那旁的人是不会怀疑真假的。
  说完这话后,他便拂袖离开,妙珠赶忙爬起了身就要跟去,然而跪得太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卿云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
  在殿里头爬得久了,膝盖都疼得厉害,回去的路上,妙珠跟在陈怀衡的銮驾旁都一瘸一拐,方才哭得厉害,现在泪是止住不落了,可还是忍不住抽噎。
  “朕的脸都叫你丢完了,你倒还有脸哭。”
  方才出来一看到这蠢货给人当狗,只欲冷笑,现下脸是丢完了,倒又开始抽抽搭搭掉眼泪。
  陈怀衡坐在銮驾上,她那低低地啜泣声不知怎么就听得人格外心烦,他冷声唬她:“朕还没扒过人的皮,你左右是不要脸了,朕替你去了。”
  天光正盛,太阳正毫不留情地从头顶照下,没有一点能给人躲闪的机会,热浪夹杂着焦躁的风吹来,让人的肌肤更觉滚烫,妙珠听到陈怀衡的话后,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汗水从脑门一股股地盗下,汗渍浸得眼睛生疼,嗓子眼又干又涩,分明是走在烈日之中,却不知为什么身上又冷又凉。
  妙珠被恐惧裹挟,此刻如置于无间炼狱,十八重业火烧身,她再受不住,竟就那样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第9章 相撞
  陈怀衡从慈宁宫离开之后,受了委屈的公主就跑进了寝殿里面朝孝端太后诉苦。
  孝端太后见此直皱眉头。
  方才一直都还好好的,不是出去和小宫女玩了吗,这后来是出了什么事呢?
  一旁的宫人上前将事情经过说给了太后听,她才跟着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
  华宁被陈怀衡罚过,仍旧觉着委屈,还在同太后不停哭诉:“母后,皇兄竟要为那小宫女罚我!他是不是看上她了!”
  华宁怎么都不懂,宫里头的人不都说皇帝动辄打杀宫女吗,可他现在又为什么要护着宫女,来惩罚她呢!
  太后听后,连连蹙眉,气得伸手拧她的耳朵:“你哪里来的胆子,嗯?!怎么能把手伸到你皇兄的头上呢,你那哪里是在轻贱宫女,分明是在轻贱你皇兄啊!”
  “我怎么就轻贱她了?”
  她让她当狗,怎么就算轻贱了。
  华宁一边躲着太后,一边又还在嘴硬:“再说怎么就和皇兄有干系了!”
  太后气得不顾仪态骂她:“你个蠢出升天的,你皇兄乐意罚他宫里的人,那是他的事情,你把手伸到他那里,欺辱他身边的人,不是在打他的脸,那难不成是在打我的脸?!”
  太后这般说,华宁总该是转过神来了,却还是委屈:“十遍弟子规也太多了,他还不叫旁人来帮我,说谁若是帮我便砍了谁的手......十日,我昏天黑地去抄也抄不完啊!”
  “抄不完也得抄,你犯到了他的手上,岂能饶你?你皇兄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着爬他头上。你更别想着叫人代笔,他既说了要亲自查验,便是不给你这蒙混过关的机会。”
  陈怀衡性冷,对亲情二字也向来凉薄,即便她是他的亲生妹妹,可也见不得会心软,这回华宁触了他的霉头,自也别想着轻易再轻易躲过了。
  华宁再不情愿,可见母亲这般说了,最后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得认下。
  *
  夜凉如水,白日昏过去的妙珠终于幽幽转醒。
  她回去的路上被陈怀衡那句“扒皮”直接吓晕了过去,再醒来过后,就已经是在乾清宫旁的配房之中了,外头的天都黑透了。
  醒来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脸,脸上的皮肤完好,又见双手的肌肤尚在,才终于松了口气。
  荣桃一直在旁边守着,见她醒了过来忙凑了上去,她道:“妙珠,你这吓死人了,怎么出去一趟,闹成这样子回来了?”
  荣桃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起了身,她为她端来了水,递到了她的嘴边喂她喝下。
  妙珠嗓子干得难受,搭着荣桃的手将杯盏里头的水一饮而尽,她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含糊道:“回来的路上太热了,没受住,应当是进了暑气。”
  妙珠对陈怀衡说过的那句话仍旧耿耿于怀,她试探性问道:“荣桃......我昏过去后,你可知陛下有说些什么......又或者卿云姐有传些什么话来?”
  说起这个,荣桃这才想起来卿云还给她留了话,她道:“卿云姐说你辛苦了,让你往后重新去后苑那头浇花就好。”
  荣桃想,大概是妙珠心理实在是太脆弱了些,没受住陛下的磋磨,不过这样也好,她这好歹是全须全尾的退了下来。
  妙珠不可置信竟还因祸得福,她不放心又接着问:“只有这些,不曾说了其他的话吗?”
  荣桃笑:“还能说些什么呢,妙珠,你傻了不成?”
  妙珠听到荣桃的话,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看样子陈怀衡说扒皮什么的,应当是唬她来的,他大概是嫌她蠢笨,又丢了他的脸,把她驱逐了开。
  不过,这对妙珠来说自然也算好事。
  跟在他的身边没什么好处,反倒日日提心吊胆。
  既被赶走了,她自是将这当成上天重新恩赐给她的眷顾。
  妙珠便重新做回了以往的活计,期间还碰到了卿云几回,卿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这些时日躲着些陈怀衡,大抵是怕他又想起上回在慈宁宫的事情,来同她重新算账。
  至于陈怀衡,卿云又重新派了个宫女去他的身边服侍,好在也没犯什么错,乾清宫近些时日没什么流血事件。
  不知不觉几日轮转而过,很快便要到了中秋。
  在十五的前一日,卿云允了妙珠回司衣司一趟,也不说是给了她放假,只说是让她跑腿去司衣司取个东西物什回来,左右妙珠已经不在陈怀衡身边服侍了,这离开一趟,也没甚干系。
  她趁着天不曾黑下来,抓紧时间往六局的方向跑去。
  回去的时候,司衣司的院门径自开着,妙珠直接往里面跑,院子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往门口看去,本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人,这般急匆匆,才发现是妙珠回来了。
  妙珠随便抓了个人问:“嬷嬷在哪?”
  那被她抓到的人看到她后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她的话:“在屋子里头呢。”
  妙珠道了声“多谢”,便急匆匆往裴嬷嬷的屋子去。
  她隐约听到身后她们议论的声音。
  “呦,竟还真活着回来了......”
  妙珠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提着衣裙头也不回地往里头跑。
  裴嬷嬷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现下是酉时,快到傍晚,仲秋昼长,现下天还没往下黑透,外头的天也还熹微亮着。
  屋子里头的窗户开着透气,临近中秋,傍晚的风已经带着些舒爽的凉意了。
  她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窗前一闪而过一道人影。
  刚想起身去看看是什么动静,却听到门口处传来了妙珠的扣门声。
  “嬷嬷,我回来啦!!”
  是妙珠的声音!
  难怪眼皮跳得这样厉害,原是好事将至,裴嬷嬷喜上眉梢,忙去开了门。
  “嬷嬷!”
  门一开,妙珠整个人就已经往着裴嬷嬷的怀里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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