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春好把包给了他,秦在水换只手继续牵她,她依旧两只手一起抓过来,继续掐他掌心。
“……”
秦在水只好出声:“掐坏了以后就不好用了。”
春好一时没明白,往前走几步,她会过意了,心尖儿惊跳。
她看眼带路的荣姨,甩开他胳膊。
秦在水手里一空:“……”
只好又重新牵住她。
“老爷子已经歇息了。”前面荣姨没发觉后面的动静,她问秦在水,“秦先生明早要陪老爷子用餐吗?老爷子肯定高兴。”
“嗯。”秦在水答,“我和好好一块儿。”
“好,我来安排。”
荣姨又去问春好早上一般吃什么。
春好脸在夜色里很红,支吾说:“我、我和他吃一样的。”
荣姨听了,更高兴:“行。”
走过溪塘,水面泛着零碎的星光和月光,晚风从湖面上吹来,清清爽爽。
走到后面的屋舍里,荣姨推开房门:“那就还住这一间。我去给你们拿新被套。”
“麻烦您了。”秦在水说。
春好看见眼熟的房间,墙上仍挂着那副行草:一壶浊酒喜相逢。
春好知道是研学时她住过的那一间。那时荣姨说,秦在水也在这间屋子里住过许久。
春好看眼走廊,荣姨离开了。
她问:“荣姨也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了吗?”
“你都在我家住了这么久,荣姨怎么可能不知道。”秦在水笑,“你爱吃的水果都是人家拿过来的。”
春好:“……”
走廊又响起脚步声,荣姨给他们拿了被子和洗漱用具,还把春好包里的衣服拿走清洗。
秦在水摸摸她脸,要她先去洗澡。
春好洗完出来,秦在水在外面打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他声音很低,也很严肃。
今天出了那样的新闻,他虽没表现出多少消沉。
春好却能感知到他的安静,和平常清朗时完全不一样。
她又想起和范凤飞的吵架。
春好甩甩脑袋,推开窗,吹着溪塘上的风,努力让思绪平静下来。
一平静,她慢慢睡着了。
秦在水中途进来了一道,他给她关了窗、盖好被子,再度出去。
直到后半夜,春好无端渴醒,她摸到身边,没有人。
她眯眼醒来,却见门窗外,秦在水一个人站在庭院里。
春好揉揉眼,她下地出去。
推开门,清冽的夜风吹来,伴着露水气息,草木幽幽。
他披着外套,就这么绕圈走在月色里,目光望着前方的昏暗,也不知在看什么。
门吱呀一响,秦在水略回了下头。
见她出来,他一愣,从庭院里返回:“怎么醒了?”
春好担忧他的状态,可细细一看,又确实还好。
仿佛只是简单的失眠。
“你不睡觉?”她问。
“睡不着。”秦在水摇头,“有些头疼。”
春好心一刺,她立马想起范凤飞说的话。
她现在能确定了,他头疼的毛病肯定是在西村那次落下的。
她赶忙过去:“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秦在水微噎,他轻声,“好好,这儿可没措施。”
“……”
春好觉得他这人真是,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他大多数时候真是正经惯了,一抓住机会就没个正形。
“秦在水你再说这样的话……”她不知该怎么反驳。
秦在水却把她一牵,往房里抬抬下巴:“你不冷?进屋睡觉去。”
他明明笑着,笑容却索然至极。
春好看了他一会儿,她摇头,伸手环住他腰身,脸蛋也贴到他胸膛上。
他里面
也穿的睡衣,上面有他的体温。
秦在水也抬手揉揉她后脑勺,哑声:“怎么了?”
春好:“秦在水,你还记得你以前答应我的事么?”
“嗯?”
“我以前高中回西村签字,我那时问过你,为什么要做扶贫,”春好从他衣领里抬头,“你说,等以后有机会就和我说你的事。”
秦在水看着她。
“现在,算是机会吗?”春好说,“我虽然知道东村的事,但我想听你讲,好不好?”
第87章 春水我们天下第一好
[人生里,悔恨的事情太多了,就像这长江,无休无止,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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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在水把自己肩上的衣服揭下来,披到她身上。
内衬光滑,捎带着他的体温,以及淡淡的檀香气。
院子清凉,月光就这么洒在两人眉眼上。
秦在水没说话,他转过视线,继续往前,就这么散步。只是这次不再是一个人在夜里站着、走着,而是牵着她。
秦在水伸手给她勾住衣领里的衣服,她脖颈白皙,半夜起床的缘故,她脸色红润。
她已经不再是赖巴巴的丫头片子。其实很多时候,和她亲热、交合,秦在水偶尔想起她从前,想起她短发的时候,瘦瘦的、小小的。他心里总会划过一抹奇怪的耻意,觉得自己喜欢上曾经资助的女孩儿,真是……
但细细一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那些担忧、思念,总是比见面的时间长。
春好还在磨他,晃他手臂:“你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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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在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东村时。
零五年,他刚二十三。秦震清指了他去基层历练,要他历练回来,再进明坤接班。西达的县领导亲自送他下乡,东村条件最好的范家招待了他。
范家父母都上过小学,会写字,田地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住的房子也不是土房,是石头房,干净结实。
范叔热情地接纳了他。
秦在水第一次来西南,并不适应这边的环境;范叔却勤勤恳恳给他介绍山里的一切,诉说山区里的情况。
他知道他是北大毕业,又在国外读过书,便请教他,要是他们西达这一块儿想发展,能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
秦在水那时还没有如今这般成熟,他对这里的情况很不乐观。他不喜欢这里的天气,也不喜欢这里的食物。
这里的村庄没有电、没有水龙头,灯光还是煤油,道路也是泥巴。
这么偏僻的地方,本就不该住人。
可这里又有不少村民苟延残喘。
他当时情绪很差,直言说:“西达想要发展,几乎不可能。”
范叔听了他这个话,有些失落,但也没过多纠缠,依旧尽心尽力陪他下乡、调研、考察。
范叔说:“秦总您看,我们这里挨着长江,景色最好,不输旁边三峡,以后做景点也很好。”
他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告诉秦在水:“秦总,眼里只有山,这路就不好走,但眼里要是有景,这路就好走了。”
“秦总,我们这里虽穷,但也有句老话——”
那天,范叔走在山上,给他指峡江里的景色。
春天的西达,山谷葱翠。清晨,太阳还没出来,山头雾气缭绕,一路上山,除了几个给他带路的村民,再看不见其他人影。寂静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以及一些鸟叫虫鸣,长江里,春水摇摇晃。
范叔目光炯炯,豪气万丈:“我们这里,不怕山高,就怕腿软。”
秦在水听了这句话,他杵着登山拐杖,看向前方。
一连几日的基层生活,他已经十分疲惫,心心念念都想回北京。
可这一刻,看见晨光熹微,看见脚底的春水,他又动摇了。
“秦总,您是读过书的人,我们整个东村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您重要。”
范叔看回来,他很通透,也不怨怼。人各有命,也人各有志。
“您来这儿,能帮到我们,帮到这片土地。这里那么漂亮,好山好水,一直穷下去,太可惜了。”
秦在水听着这些话,看着眼前的景色;他身边的村民们,每个人眼里都干净、叹惋,满怀希望。
他心脏剧烈跳动,大梦方醒。
后面,他在范叔的带领下,将东村的情况完整地摸清楚。
他心静下来,不再想离开的事,而是开始和村民、村委、扶贫办一起讨论山区建设。
这个世界不止有北京的西山云海,不止有海外泡沫里的纸醉金迷,还有身前身后的山山水水。
这无人问津的山村,落后北京七八十年,落后国外七八十年。
他如果想要改变这里,又需要用多少年。
多少年能消除贫困,多少年能改头换面?
他不知道。
他还没想出这个答案,三个月的考察期结束了。
临走的前一晚,范叔和他说:“秦总,您来的这三个月,还有最后最美的地方没看到,明天最后一天,我带您去看看。”
最后一天,6月11日,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