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她喊着,眼角有模糊的水光。
许驰心头也动容。
春好点开手机,还没拨出去,屏幕先一暗,上面跳动“秦在水”三个字。
她心一跳,身体停顿一秒,头一回抖着手指抿唇挂掉。
她挂断,又给黄诗吟拨电话,眼睛还闪闪看着许驰。
黄诗吟倒没接,大概率在加班或者在场地跟妆。
春好笑,还有点手足无措:“她没接,应该在加班呢,诗吟肯定高兴的!”
许驰点头,他张开手,瞅她:“那我们先抱一个?”
春好不管不顾踮脚抱住他的玩偶服。这服装是宽圆硬挺的,她摸不到他的身板,却又想是抱住了少年的他。
倪忱和陈卓两人举着甜筒,吃瓜似的看着他俩拥抱,时不时舔一下冰淇淋。
路边,响起一声鸣笛。
春好刚抱上,又被惊得一跳,她往边上走了几步,许驰也跟着她往边上走。
两人没抱了,继续手忙脚乱地讲话。
春好笑意盈盈;许驰也腼腆低笑。
边上,鸣笛的轿车却没走。
车里司机不明白老板的用意,为何鸣笛了却不走。
这一程是去胡同里的会所赴宴的,他从小路穿行,这儿又没有红灯,秦在水却突然叫停。
司机不解,低问:“秦总?”
秦在水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拥抱后,又热切说话的春好。
她脸重新闪亮起来了,像还在高中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候。
他盯着她看,几分愣神。
他许久没见她这样笑了。
他只记得上周,她在自己怀里哭着、吻着的样子。
她在他这里,好像从来都是泪水更多。
秦在水胸口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滞闷。
“没事。”他脖颈微绷,低头看眼被挂掉的手机,“走吧。”
第69章 春水跌也只会跌在他怀里
[那些后知后觉的爱,不是她留下的痕迹,而是你昭彰的罪证,你到现在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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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驰去商场里换掉玩偶服。
他也从甜品站买了两个甜筒,一个递给她。
春好摁摁眼角接过:“谢谢。”
她看见他的手,皮肤很黑,上面有皲裂的口子,不再是大早上匆匆赶来,给她和诗吟带热干面的手了。
她也不再是齐耳短发。
倪忱见他俩相处这样自然:“你俩居然认识,太巧了!我还说想把春好介绍给你呢!”
许驰听见“介绍”两个字,愣了下,往正常的方向接话:“我们是高中同学。”
“初中也是!”春好笑着踮踮脚。
倪忱回过味:“对哦,我差点忘了,你是西达本地人,初中在宜城上也正常。”
大家在晚风里说说笑笑,陈卓带路,带他们进了商场的一家烤肉店。
排了会儿队,四人落座,春好和许驰坐一侧。
陈卓开了啤酒,“你俩喝吗?”
许驰接过,他看向春好,不确定她能不能喝:“你就别喝了吧?”
在他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飒气可爱,喜欢为其他男的伤心的小短发。
春好却开心点头:“我喝的。”
倪忱见他那不放心的样子,更觉得他们有戏:“不要紧张,春好酒量很好的,啤酒而已,没什么度数。”
她努努嘴:“实在不行,一会儿你送她回家。”
许驰看春好熟稔倒酒的样子,比起从前,她似乎也变了许多。
他点头:“行。”
点的肉陆续上来,陈卓先举杯朝向春好:“阿忱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
他记得之前和倪忱打视频,那时环科去上海出差,倪忱被迫和春好住一个房间,还背后跟自己吐槽呢,结果人家给她送酸奶喝。
春好赶紧拿起杯子,“没有没有。倪忱其实人挺好的。”
上周在西村,同事开玩笑说她是关系户,只有倪忱认认真真地说她不是。她都听得见。
倪忱抖了一下:“别别别,再说我鸡皮疙瘩要掉了。”
陈卓指她:“她从小这样,对夸奖过敏。”
春好:“你俩从小就认识呀?”
倪忱看向陈卓:“我们好像也是初中同学。”
“什么叫好像。我初中就喜欢你了。”
“……”许驰忍不住,“卓哥,这也能秀上吗。”
陈卓一笑,再次举杯和春好许驰碰了下,“以后正好,我和许驰放风出来,就能找你俩吃饭。”
春好也笑,她抿口啤酒看向许驰;许驰也看着她,面上也有笑容,只是那笑容很收敛,跟蒙了层雾似的,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坐在最后一排,往后翘椅子、懒散欠揍的少年。
估计在他眼里,她也变了许多。
可能人一辈子就是这样,不停地在浮沙里翻滚,在纷扰里痛苦,面目全非后,再舔舐一点刀尖上的甜蜜,或许没有甜蜜,只是念想,舔舐完,便要奔赴下一场别离。
但也许不是别离,因为总有重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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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陈卓和倪忱先走了。
许驰送春好回去。
陈卓要他注意时间,别耽误晚上集合。
许驰叫了车,送春好到小区门口。
他看眼手机,还有时间,送她进去。
“那我们散会儿步。”
春好把通勤包往肩上背了背,和他一块儿往前走。
许驰手插在口袋里,春好也裹着大衣,两人手臂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一顿饭后,最开始的惊喜褪去,他话少了,她也是。
春好别过发丝:“你怎么在发传单啊?”
许驰:“今天出来放风,反正没事干,半天一百五,随便弄弄。”
“还不如去卖报纸。”春好嘀咕。
许驰扯唇:“这年头谁还看报纸,你让我赔一个暑假的报纸钱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想着坑我。”
春好嘴皮子更快:“你自己卖不出去好意思怪我。”
“……”
许驰“切”一声,嘴硬:“我让着你的。”
风卷过他们,两边居民楼的窗户在黑暗里亮着灯。
北京的风和武汉总是不一样。
春好安静:“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
“嗯。”
“我听说叔叔……”她试探开口。
她这几年也回过学校,班级群也没退,她听说过许驰家里的事。
他艺考过线后,文化分没到,又不想上大专,准备出国结果家里生意出了问题,连续好几笔投资亏空。巨大的变故前,人都是怔然的。
还听说,他父亲……
许驰看她一眼,见她没往下问,主动接上话:“放心,没死成。”
他说:“他本来是想跳江的,后来后悔了,想下来,结果没站稳还是掉下去,被汽渡船救了。”
春好呼吸提起来:“没受伤吧?”
“脊椎断了,现在还在做康复训练。”
“那叔叔阿姨现在,还在宜城?”她问。
“没在宜城了,在武汉。家里资产变卖后,刚好赔完。他们以前给我买了不少信托和保险,钱取出来盘了个小超市,我妈在管。”
许驰看眼北京的天空,他不介意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她。
除了父母,他最值得信赖的人也只有她和诗吟。
他小时候不爱学习,看见书就打瞌睡,对音乐其实也没太多天赋,只是爱玩、图新鲜而已。现在年少浮华褪去,那些顺遂时光也终于到头了。
几年困顿,可猛然回神,他发觉,他以为的人生低谷,甚至都没有春好起点的十分之一那么低。有时想起她和诗吟,他心里好受些,觉得可能就是他前二十年把人生的幸福都享完了,就像她前二十年把人生的苦吃完是一样的。他没什么好抱怨。
“不负债就很好了。”春好听着,也有些沉重,她说,“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你不是在部队嘛,挺好的。”
许驰笑了笑,没说他能去部队,其实也是家里献祭了最后一点财产谋到的出路。
“不说我了,你呢?”他转头看她,“你现在在北京,和他……在一起了吗?”
春好睫毛微顿,他们三个人之间,不用说名字,只需要说“他”,彼此都知道是谁。
许驰:“我前几天还看见辜小玥离婚的热搜呢。他是因为你离的吗?”
他想起四年前陪她坐火车去北京看婚礼,那还是2014年,他在夜晚的车厢里站着支持不住,把头靠在了她肩上。其实也站得住的,她只要动一下他就会挪开,她却没有。终究大梦一场。
他其实还想开玩笑说,要是你没和秦在水在一起,我可要重新追你了。
但还是没有。因为他知道她爱得有多深,这种爱,只增不减。
春好没回答,她吹着风,觉得有点冷了:“我快到家了,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