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春好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你工作完回来了?”
“嗯。”秦在水睫毛微抬,“还不休息?”
“我准备来吃点东西再睡的。我都洗漱完了。”
他目光扫过,看见她外套里是浅绿色的睡衣,扣子只系到第二颗,她胸口莹白,大概是真临时上来的。
秦在水挪开视线:“没去餐厅吃饭?”
春好:“我睡忘记了,一醒来餐厅都打烊了。”
她惋惜:“应该定个闹钟的,你不是说这酒店晚餐还可以吗。”
秦在水没说话,只是拿了自己的西服递给她,“衣服披上。晚餐天天都有,后面来吃也行。”
春好点头,接过他的衣服,确实冷得不行了。
她赶紧套上,套好后又看向他,他还是一件单衬衫呢,他把衣服给自己,那他呢。夜晚的山谷,这样黑,这样冷,他不怕失温么。
“你不冷吗?”春好担忧。
“还好。”
“真的?”春好看向他,不太信。
秦在水察觉到她盯着自己,再次抬眼;她却只瞧着他身上的衬衫。
春好靠近,十分认真地伸手拈了拈他胳膊上的布料,疑惑极了:“衣服也没有夹绒啊,这都不冷?”
“……”
秦在水看她喃喃自语的模样,不知为何,低笑出声。
男人温热的鼻息砸在她睫毛上,春好脸上一热,她坐直回去:“你笑什么?”
其实不用钟栎提醒,她瞧出他心情极差。
但也不能笑话自己吧。
春好皱眉地看着他。
“没有。”
秦在水清清嗓子,他依旧很索然,却又因为她,短暂地松泛了些。
春好撇撇嘴,她看向他边上的烟灰缸和酒杯。
酒杯空了,他的烟蒂也冷了,只余白灰。
秦在水注意到她的视线:“还有烟味?熏到你了么?”
他把烟灰缸拿走,放去了另一边。
“没,”春好摇头,“这儿风这么大,一吹就散了。”
她悄悄看向夜晚里,他料峭无言的脸庞:“以前没见你抽过,以为你不抽烟的。”
秦在水:“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一点。”
压力大……
春好怔然,“晚上去谈的工作不顺利么?”
秦在水却不说话了,他摇了摇头。
“难道是那个很大的错吗?”春好轻轻问。
秦在水看她一眼,依旧没有下文。
他下意识去摸桌上的酒杯,才发现酒杯空了,在他看见她的时候,他就喝光了。
他其实不嗜烟酒,人一沾这种东西,状态就会变得很差,他没那么多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可真到状态不好的时候,烟酒又是最能纾解情绪的东西,很恶性循环。
“你还要喝么?”春好看见旁边的酒瓶,她拿了过来,“我给你倒?”
秦在水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轻车熟路打开瓶盖,“龙舌兰?”
他意外:“这都认识?”
“当然,我搬过这个酒的。不认识的话不白搬了,正好我也尝尝。”
春好记得这酒八千一瓶,她以前在白沙洲搬的时候就想喝了。
“……”
秦在水深深看她一眼,默许了,他给她拿了新杯子,“就半杯。”
春好正给他的杯子倒呢:“你只喝半杯?”
“我说你。”
春好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噢”一声。
倒完他的,又给自己新杯子里倒上。
春好举起杯子,眼睛一亮:“干杯?”
秦在水看她那想喝酒的小模样,嘴角还是牵了牵,没再说什么。
反正是在自己面前喝。
两人的杯子在山风里轻碰,“嚓”的一声脆响。
春好抿一口,品了品,“比白酒好喝点。”
说完,又喝一口。
“喝慢一点。”
秦在水看着她仰头喝酒,她小脸在夜色里柔白,像蒙了雾气的月亮。
“没事儿,这一点醉不了的,我就是容易上脸。”春好指了指两人中间的酒瓶,“大概半瓶,一斤的量,是我的极限。”
要是没人恶意灌她,她拿那种白酒小杯打圈敬
一轮都绰绰有余。
秦在水看她认真说自己的酒量:“既然是极限,以后就别对别人说。”
春好抬头,一双眼映着浅光,就这么看进他心底:“可你又不是别人。”
她说得理所当然,目光也清滢,看得他拿着酒杯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良久,秦在水抿一口酒,挪开视线,低声:“嗯,我不是别人。”
春好这才一笑:“对呀。”
两人坐在风里。
春好看回面前,露台栏杆也是透明的玻璃,夜晚玻璃近乎透明,看起来像没有阻拦一样。
远处黑色的山脊延绵不绝,天空幽蓝,是她熟悉的,山里的夜晚。
春好忽而抿唇:“秦在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秦在水看向她,她脸蛋已经红润了,但精神还很好。
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好看,眼睛像有荡漾的春水。
“范凤飞也是你资助的?”春好转过头,对上他视线。
秦在水“嗯”一声,喝口酒。
春好想起上高中的时候,范凤飞可是把他当财神爷拜的。
她不喜欢他。他拿合同来让自己签字,要她污蔑秦在水挪用公款的时候,她就更讨厌了。也不知道秦在水知不知道这个事。
她轻声:“他家的情况和我的一样吗?”
“不一样。”
秦在水说。
“可他好像已经不把你当资助人了。”春好疑惑,“你不生气吗?”
秦在水却没说话,夜色里,他面容瞧不出情绪。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没再喝了,淡笑说:“你不是饿了?进去吃点东西。明天环科的大部队要来,早点休息。”
春好心狠狠一揪,她手掐住酒杯,第一次听他赶人。
她也坐不住了,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傍晚后心情就不好,她不该提范凤飞的。
“那我不问了。”春好小声,手里杯子也放下,“我进去了。”
秦在水依旧安静。
春好只好起身返回。
她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秦在水也起了身,正在接电话。
春好抿唇,她准备往前绕一下露台,从无边玻璃那走回去。
她站在这儿,离山谷更近了,没有灯火,只有夜色,只有风。
月儿隐进云里,没有一点亮光,像两人离别的那一晚。
春好脸上酒精更热了,她伸手轻抚一下玻璃边沿,踮脚往远处眺望。
秦在水接完电话,手机扔回沙发里;他后脑有些疼了,累了一天,又喝了酒,他扯松领带,伤口也开始作痛。
可刚回头,就见春好半个身躯伸了出去。
那玻璃趋近于透明,他瞳孔一缩,以为她要坠下去。
——“好好!”
他两大步迈过去,抓住她胳膊往回一带。
“诶?”
春好没反应过来,她脚下不稳,脸颊已经撞进他颈窝里。
男人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山风、酒精,甚至已经消散的烟草,都在这一刻汇入身体。
秦在水几乎是用尽全力摁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手臂紧紧绷着,扣着她腰,生怕她也掉下去了。
春好心跳惊颤,“……秦、秦在水?”
她不可置信地阖了下眼,手臂不知道去抓哪,只能环住他的腰。
她看见他身后的深谷,黑沉无边。
“你做什么?”秦在水分开她,抬起一只手轻捧她脸蛋。
他嗓音沉沉,手臂摁她更紧:“你掉下去怎么办?”
秦在水胸膛起伏,眼睛灰黯而用力,紧盯了她一会儿。
他一句话没说,再度拢住她后脑勺,将人揽进怀里,用最原始的方法确认她没有事。
秦在水抱着她,记忆里却闪过那些他试图拉住,却没能拉住的人。
春好懵懵的,不明白他反应为何这样大。
他衬衫冰凉,可不过半刻,他体温透过布料过渡到她身上,很烫,揉得她喘不过气。
春好心砰砰响,两人从前也紧紧抱过的,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没有了哭喊,没有了火光,也没有离别,她对他的身体熟悉,却又陌生。
她才喝了半杯酒,不会喝醉才对。
可他这样坚硬、滚烫,春好脸色更红,浑身被他揉得有点疼,但又像过电一样。
“秦在水,我没事……”她挣动一下,声音很小,像也怕惊到他,“有点疼,你,你力气好大……”
秦在水被她推着,慢慢醒过神,他下颌绷着,像沾染某种难以言说的色泽。
他松开了她,手却还抓着她胳膊。
山风卷过,两人谁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