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春好才知道,原来范凤飞也是西达县的。只是他老家在东村,和自己不是一个村子。
范凤飞是公认混得最好的那个,大家七嘴八舌,说他在北京工作,手下管好些人,还是一个什么什么金融公司。
春好没仔细听,她眼神很漠然。
又有人问起春好,毕竟她是学校最好的那一个。
春好却笑:“我没什么成绩,在做销售。”
范凤飞看她一眼。
大家点点头,像掠过一粒灰尘,掠过了她。
话题又回到范凤飞身上:“看来最有出息的还是范总。”
春好拧开矿泉水喝一口,不说话,也不拆穿。
这里的人能读书,多少都归功于秦在水,可没人记得这个名字。而她也成为他资助的小孩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春好坐在其中,忽而茫然,甚至怀疑这些年虚掷的光阴,她等的人是否存在过。
可她又是真切地拥抱过他。
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里。
……
2018,大三下开学。
春好计划在这半年将学分全部修完。
等大四她就准备转正工作了,没毕业买不了社保,工资会全额达到她卡里,等毕业了再扣社保。
四月清明,诗吟来北京玩,春好接待她。
两人一起爬长城,逛完故宫又去南锣鼓巷。
黄诗吟看见一家店卖白白的杏仁布丁,她递给春好一个。
春好拿塑料勺子舀了一口,立刻摇头:“这不正宗。”
黄诗吟瞪眼:“这你都吃得出来?”
春好点头:“我吃过更好吃的。这一看就是兑水了。”
黄诗吟了然:“他带你吃的吧?”
她笑:“看把你口味养刁的。”
春好噎住,她垂眸,想起秦在水递给她的杏仁布丁,确实是好吃的,和她妈妈做的豆腐一样好吃。
到晚上,两人去长安街骑车。
边骑边聊天,诗吟问:“好好,大学真没人追你吗?我不信。”
春好踏着共享单车:“有人追啊。但追我的人好像都不太见得到我。”
“啊,什么意思?”
“他们想追我,但没我起得早,我一般六点就起床了,晚上也很迟才回寝室。”春好说,“所以过那么个几天,他们也不追了。”
黄诗吟吐槽:“怎么这样。一点都不坚持。”
“坚持一件事很难的。”春好说。
“也是。”
骑过天-安-门,不知哪一个路口,有人拦住骑车的大部队,“例行检查,请出示身份证。”
春好从包里拿出身份证。
警察看到她这里,接过她的身份证往读取器上一靠,蹙眉:“姑娘,咱们这身份证该换了啊。快到期了,照片都看不出是你了。”
春好伸头一瞧,证件上还是自己十六七岁的样子,水母一样的短发,飒气可爱,还是高一从北京研学回来换的。
警察将身份证还给她:“赶紧换一个,也是新的开始不是?”
春好应下:“哎,后面就换。”
队伍还没放行。
春好就这么仰头看北京的长夜。
四月晚风柔凉而肃穆。
视野垂落,不知为何,她无意识地看向一旁早已禁严的路口。
那里夜深无人,也不许通行。道路两旁高高挂着红灯笼,照亮灰色院墙,就这么安静延伸至道路尽头。
忽地,白光微闪,一辆黑色行政车从里面缓缓开出来。
灯笼光、路灯光,流水一样倒映在车漆上。
春好眼睛微微睁大。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蹬着踏板,往前凑了凑。
“姑娘,不能往前。”警察立刻制止她。
春好心一缩,没往前了,只眼睛紧紧盯着那辆车。
她看着那辆车右拐,往西边驶去。
只留下一串黯淡的尾灯,像她从前哭红的眼。
春好心缺失一块,那一瞬的肯定,也随着车开远而逐渐消散。
路口放行了,骑行的人陆续往前。
春好也吐出口气,她重新骑上车,隐没在泱泱行人里。
-
车驶上长安街,往老宅的方向去。
钟栎坐在副驾驶,往后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秦在水收回目光,他重新靠进靠背里,没说话。
“这次回来还出去吗?”钟栎问。
“不出去了。回集团做事。”
钟栎见他仍望着窗外,不由调侃:“秦总,也就三年没回来,路都不认识了?”
秦在水动动嘴角。
他说:“没有,看错人了。”
第48章 春水他们眼睛却依旧明亮
[我终于又有机会,迎着人群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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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路开到老宅。
北五环附近,人影寂寥,没了明亮的夜景,只有深蓝夜幕凝聚,远处山影、塔影,也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他中午落地北京,先去中央见了扶贫办和发改委的领导,谈完事、吃完饭,他车才从南长街开出来。
车依旧停在红色木门前,荣姨在等他:“秦先生,钟先生。”
“荣姨。”秦在水下车,副驾驶上钟栎也跟着出来。
荣姨笑:“快进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回来了。老爷子还没歇息,一直等您呢。”
秦在水抬眸看眼熟悉的院墙,“嗯。”
钟栎跟在后面,调侃:“荣姨怎么又年轻了。”
荣姨头疼:“一会儿见到老爷子,钟先生可不能贫嘴了。”
钟栎笑:“知道知道,荣姨您甭担心。”
说着话,三人踏进园子。
溪塘碧波万顷,风里传来槐花的香气,灯火清亮,远处楼阁掩映在木丛里。
秦在水安静地走着,他算着时间,从和辜小玥办了场联姻酒席后,他一直在西南。受伤回京也只在医院,没两个月又赴新西兰休养。
竟也四个年头没回来了。
书房里,老爷子拿着放大镜在灯下翻书,比上次见面时,老态更浓。
秦在水推门进去。
秦震清听见动静,拿起一旁的眼镜戴上,“在水,回来了。”
秦在水轻声:“爷爷。”
秦震清看了他数秒,点头:“回来就好,来。”
秦在水过去。
秦震清却也只合上他的手拍了拍:“身体好些了?没什么异样吧。”
“医生说定期复查就行。”
“好,好。”秦震清紧紧捏着他的手,“康复了就好。”
后面又问了他在海外的工作,以及下午和扶贫办开会的事。
扶贫办的意思是,现在中央大力脱贫,希望明坤继续大力支持。
秦震清颔首:“后面正式接班,集团里该除哪些人,该留哪些人,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自己衡量好。中央那边尽力配合,这几年你在扶贫上做出这么多成绩,不能前功尽弃。”
“是。”秦在水说。
“在水啊,爷爷年纪大了,护你一次,很难再护第二次。”
秦震清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痛心。
他满意于他这些年的成绩,却也自责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派他去西南,让他在最好的年纪如此奔波凶险。
秦在水低声:“让您担心了。”
又聊了一会儿,老爷子才起身。
荣姨进来扶人,秦在水便出来。
爷爷年纪大了,一向早睡,今日他回国,才撑着没去休息。
钟栎在外面等他。
两人绕着宅子散步。月色寂寂,游廊曲折,后院小溪清幽。
“你今晚留这儿?”钟栎问。
“嗯。”秦在水说,“这几天陪陪老爷子。”
钟栎:“你的集团任职还没公布?”
“快了。”
秦在水看着前方。
钟栎瞧他一道。
上个月圈子里就隐隐有风声传出,说秦家太子爷即将回国,官复原职,继续出任明坤执行董事的席位。
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这三年明坤海外的营收水涨船高,连带着圈子里其他公司的海外股票都在上浮。他一直有这样的本事,做事永远有气度和魄力。
钟栎笑问:“对了,你这一回来,辜小玥还待温哥华?你俩这婚结了和没结似的。”
秦在水不说话。
后院有鱼食,他拿了盒子去喂鱼。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心里揣着事儿就爱来喂一喂。
钟栎:“以前催婚,这回老爷子得催生了吧。”
秦在水瞧着水底那些红白斑斓的锦鲤。
“这几年辜小玥在加拿大的花边新闻就没断过。我还听国外小道消息说她已经生小孩了呢。”钟栎伸个懒腰,“你俩不会要离了吧?”
秦在水:“你能不能让我清净一点儿。”
“行行行,秦总,我回去总可以了。”钟栎提步离开,还不忘损一句,“再这样喂,鱼养得都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