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说完,又看见春好,伸手抓她:“你给老子过来,春强可欠我一屁股……”
  春好惊恐后退,不料手臂被人一捉,秦在水把她使劲往后扯了下,扯离混乱的人群。
  春好以为自己被抓住,奋力挣扎,人却撞进熟悉的怀里。
  “是我。”
  秦在水下颌绷着,清沉气息一下拢住她。
  他将她塞到身后。
  秦在水脸色十分难看:“一鸣,喊县派出所的人来。”
  “是!”
  刀疤忌惮他,却又嚣张:“乡亲们,就是这个人要拆我们屋!”
  他指着秦在水:“就是他把村里头女娃娃全部拐走,成心叫你们打光棍!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秦在水目光冷定,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春好心脏都紧了。
  她双手扑过去,拽住秦在水的大衣。她死死拽着,害怕他也被抓走。
  警察来得很快,闹事的人听见警笛,立马走了,刀疤脸见状也快速溜走,高声抗议的人登时没了声响。
  春好心有余悸。
  秦在水提步往前,她扑着再次拽住他手臂。
  “你去哪里?!”她生怕他离开。
  秦在水回头,对上她用力的眼睛。
  他看她跟小豹子一样紧张:“没事。我就过去问村民一些事。”
  秦在水以为吓到她了,其实他也心惊了道,怕某天一语成谶,他的好好真被人带走。
  他安抚说:“你要害怕,就去大楼里等我?”
  “我不要。我就在这里。我要看着你。”
  春好脱口而出,直勾勾看着他,都不顾上这话合不合适了。
  她只怕他再次被举报,被抗议。
  秦在水目光微动。
  他想同她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他转身走向群众。
  -
  秦在水和真正来签字上访的人说了会儿话。
  投机倒把的固然有,但淳朴的村民还是占多数。大部分还是愿意搬去安置点,搬去有学校、有工厂、有工作的地方。
  和村民聊完,一
  行人去外面吃饭。
  除了他们,还有扶贫办的几位领导。
  蒋一鸣说:“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唱反调。”
  这种混乱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但次次都是秦在水在县里的时候,必定有人来堵门示威,跟约定好似的。
  蒋一鸣很担忧,万一真起冲突,秦家那么高的地位,就这一个太子爷,他担待不起的。
  他低问:“要不和老爷子请示一声,给您配个警卫吧。能保证安全。”
  秦在水却摇了摇头:“不方便。也用不着。”
  他看眼周边街道,摄像头都没几个:“回头和派出所沟通一下,明坤出钱,多装点摄像头。”
  蒋一鸣应声。
  一旁,春好和吴书记走在一起。
  吴书记不知从哪给她变了个旺旺仙贝,她惊喜,一点一点啃着,山风拂过她的短发,像一朵摇摇晃晃的小花。
  秦在水默默看着她。
  他见她开心,心里总是高兴的。这一年来,他叫她伤心太多了。他希望她一直开心下去,不要经历那些挫折与磨难。
  吃饭的地方还是农家院,门口有养鱼的水池。
  春好看见里面的大黑鱼,她站着瞅了两眼。
  “想吃就捞一条。”秦在水走到她身边说。
  他示意边上的服务员拿个鱼网兜来。
  “上次在北京,不是想吃锦鲤?”他淡笑,拿下巴指指鱼,“锦鲤吃不了,拿这替代一下还是可以的。”
  春好犹豫,秦在水却已把网兜递到她手边。
  冬天,铁网兜很凉。
  春好正接过,却看见他左手的戒指。
  简约的铂金色,光泽莹润,就这么箍住他细长的无名指。
  他一向低调,连戒指也是。可再低调,也昭彰着他已有家室的事实。
  春好眼睛一刺。
  这么冷的天,她像梗了冰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只能生生咽下去,冻得她胃里发疼。
  “好好?”
  秦在水唤她。
  春好:“我不吃了。”
  她强忍着声音:“我不喜欢吃鱼。”
  说完她匆匆走开。
  包厢里,大家都已落座。
  刚好村伯伯身边有空位,她埋头过去坐下。
  秦在水落后她几步,进来时,大家起身,喊一句“秦总”。
  秦在水看眼春好,她低着头,瞧不清表情。
  那条鱼还是上了,煲的鱼汤,里面加了嫩豆腐。
  秦在水坐在吴书记的另一边,饭桌上聊的话题依旧是西达的搬迁工作,试点得六月前完成,时间并不宽裕。
  聊完工作,有人问起婚姻:“秦总,我可是您太太的粉丝,要有签名,您可得赏脸留两张。”
  秦在水笑:“您过奖了。”
  春好听着,沉默不语。
  吃完饭,从二楼下去。
  楼梯是木制的,有些陡峭,秦在水跟她后面:“踩实点儿,别摔了。”
  春好从鼻子里“嗯”一声,却蹬蹬下去,和他拉开距离。
  秦在水瞧着她背影,没说什么,自己拾级而下。
  回到县政府。
  春好签完字,又去填了些相关材料。
  她买了最晚一趟的火车回武昌,还得提前坐城际公交去宜城。
  村伯伯留她再吃个晚饭,要她别自己坐公交,秦教授的司机送她走。
  春好低声:“我不要。”
  村伯伯:“怎么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耍脾气。”
  “秦教授可不是你小时候那些同伴,可以叫你呼来喝去。”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她是怎么和资助人相处的,招呼不愿打,吃饭不抬头,人家提醒她下楼注意脚下,她拍拍屁股就走。
  秦教授真是心肠好啊。吴书记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叹完气,却又疼爱地看着她:“我们浩儿长大了,还是村里头第一个大学生,村伯伯好高兴。”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这里待久了也不安全。”吴书记说。
  春好心里一酸,她点点头。
  城际公交来了,在县政府门口停二十分钟。
  春好回头看眼秦在水。
  下午依旧有不少村民造访。
  秦在水就这么站在人群里,他背影深沉,一个个收下材料,一批批听村民的情况和诉求。
  抱着小孩的老人在和他说话,他很耐心,甚至还给小孩拉了拉帽子。
  春好想起见他的第一面,他在西村村委会的国旗下,也是这么被小孩儿围着,他笑着给大家发糖果。
  他总是有魄力,实打实地在做一些事。
  春好忽而觉得,他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小孩儿很好的。
  他会是个温和有威严的好父亲。
  春好心里悲凉。他已经结婚了,她还在执拗什么呢。
  他只是在做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春好转身上车了。
  -
  车还有五分钟发动。
  春好靠着玻璃发呆,她特地选了另一侧看不到政府大门的座位,怕自己忍不住偷看他。
  余光里忽然出现熟悉的身影。
  秦在水上了车,随意一望,看见她的座位。
  春好也正巧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春好顿了顿,第一反应就是揉揉眼睛,自言自语:“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重新睁开,秦在水已到她跟前。
  他眼睛幽幽盯着她,这目光和从前都不一样。不像在北京,是低笑着的,也不像在江滩,是隐隐薄怒的,更不像在京郊,是失望透顶的。
  哪种都不是,他只是看着她,而后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你……”
  春好脊背登时弹开靠垫,语无伦次,“你干嘛上车。”
  秦在水:“我和你说两句话就走。”
  春好被这话弄安静了。
  她身体绷着,手指不断搅动。
  “冻疮好了?”秦在水看眼她的手和耳朵,“这次来,没见你手上和耳朵上有伤口。”
  “嗯。”
  蒋一鸣一个月来一次,每次都送很多东西,也送药膏,她想长冻疮也长不起来。
  “谢谢……”春好小声,“你让一鸣哥给我的东西,我都收到了。”
  秦在水瞧她一眼,不说别的,她认真道谢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乖的。
  他问:“学校那边都还好?李主任和我说,你有时候凌晨半夜还在走廊上背书。”
  春好:“我睡不着,不背书难道玩手机吗?”
  秦在水无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意识到这话有些冲,她不该这么冲的,她冲他做什么呢。
  她低低地:“我就是失眠。不想干躺着浪费时间。”
  她总不能说,自己失眠,是因为想到了他。
  秦在水身影动了动,他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好好,我一直资助你,就是希望你能和正常小孩儿一样吃饭睡觉,不要过得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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