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赵留行眼下顾不上追究与质问,顺势登阶而上,把所有人的注目抛在脑后。
  他只想确定自己找寻的人是否安然无恙。
  赵留行急忙忙来到柳善因身旁,瞧见她醉倒在桌前的模样,瞬时被惶然填满眼眶,他蹲下身拍了拍柳善因烧红的脸蛋,褪去凶恶一遍遍温柔唤道:“小柳,小柳醒醒,你睁睁眼……”
  柳善因糊涂不清,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就是睁不开眼来。
  将军垂目喘着粗气,
  怒意随着女郎的沉默一点点疯涨。
  赵留行一路风尘仆仆,不管不顾就是怕他们对柳善因做过分的事,结果还是来晚一步。赵家的人对他做什么,他可以忍耐,可以不反抗,但他们胆敢把主意打在柳善因身上,他的愤怒就再难消。
  他不能辜负柳徽,更不能辜负善良的女郎,是他拉了柳善因下水,亦是他对不起她。
  赵留行扶着长刀缓缓起身,张口时透着股与春日格格不入的肃杀。
  他厉声问:“是谁给她灌的酒。”
  话落无人应答,赵留行便淡然抚袍坐在赵温香腾出的空位上,继而开口:“我再问最后一遍,是谁?”
  眼前人眉目间的压迫感,让围坐桌案的人惶恐对望,适才还嚣张不已的赵侃侃,这会儿竟是缩着脑袋当起了瘪嘴王八。可尽管如此,赵留行还是盯上了他,“小子,你说。”
  听见三哥点他,赵侃侃吓得一激灵。
  为了不引火上身,他只能背信弃义,速速将赵云香出卖,“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是,是四姐!”
  赵侃侃随手一指,恐惧就转移到了赵云香身上。
  她瞪大眼睛看向出卖她的混球大呼,“赵侃侃你——”
  可是赵侃侃卖她,她却不能同他一般出卖贺盈安。
  赵云香只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三哥,怎么说是我灌酒呢?我只是叫她给母亲敬酒,何错之有啊?作为晚辈第一次跟长辈见面,难道不该敬杯酒吗?还有谁知道她敬酒就敬酒,竟然一连饮了好几杯把自己喝成这样。缘何能怪到我头上!你可不能听信老七的话,随便冤枉我啊。”
  赵留行听着她无力的狡辩,依旧无动于衷,他只冷冰冰地说:“给她拿一壶新酒,我要看着她喝。”
  “三哥!你要作甚,我,我不会喝酒。”
  赵云香急了眼,柳善因适才在她那受过的难,被赵留行原封不动还到了她的头上,她还试图逃避,“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我!”
  “你不会喝,难不成她会?少废话,快喝。”赵留行凝视着眼前人,如同看个陌生人般没有丝毫情份可言。
  赵云香知道今日碰上这阎王,若是不喝下这壶酒,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但她还是寄希望于她的“靠山”能帮帮她。谁成想,贺盈安稳坐那端,连看也没看她。
  赵云香眼见无望,转头咬牙掀起壶盖,在赵留行的注视下将酒一股脑饮下。
  可才半壶酒下肚,她就忍不住腹中翻涌,撇下酒壶,捂着嘴跑去院中吐了个一塌糊涂。
  赵云香的颜面扫了地,赵留行暂时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可好巧不巧,那帮着赵侃侃去打水的使人,正巧错过了院中的好戏。他不知缘由地端着打来的井水走进了饭厅,赵侃侃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他也没瞧见。
  使人满头大汗立在一边,没眼色还想表功,“七郎君,您要的冷水来了,是要泼谁?奴才给您代劳。”
  赵留行看透一切,冷笑一声望向赵侃侃。
  赵侃侃两眼一黑,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蠢货,是要害死他吗?使人转过眸,这才瞧见旁边坐着的人,他梗着脖子刚想溜走,就被赵留行沉声喝止:“站住,把水盆放下。”
  赵侃侃听见赵留行这么说,瞬间慌了神。
  使人进退维谷。
  这两个郎君,他是哪个也得罪不起,最后也只能在赵留行的淫威下顺从,乖乖将水盆搁下。彼之水面倒映出赵侃侃惶然的脸,他硬着头皮唤了声:“三哥哥…我……”
  赵留行却二话没说,掐着赵侃侃的后脖将人按进了冰冷的水里,叫这顽劣的混小子好好清醒清醒。
  赵留行报复赵云香,贺盈安暂且能做到熟视无睹,但欺负自己捧在掌心的贵子,她便不能再旁观下去。
  贺盈安当即拍了案,大骂赵留行:“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别以为你爹不在,你就能在这儿为所欲为。”
  赵侃侃在水里咕嘟咕嘟直冒泡。赵留行按着他的手松了几分,赵侃侃趁势起身呼叫,“母亲救我……”可赵留行却似故意般,在手中人说完这句话后,又将其狠狠摁下。
  他挑眉望向贺盈安强势道,“谁准你把小柳带到这儿来的。”
  贺盈安看着儿子受难,捏起手里的朱砂串怒然相望,“把我儿放了。”
  赵留行不听,单是重复,“谁准你把小柳带到这儿来的。”
  贺盈安气急败坏,终是露出狠相起身应道:“混账!这是护军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今日分明是这丫头自己死乞白赖登门拜访,你缘何能怨在本宫头上?不知好歹的东西,滚,带着你的人一起滚出护军府——别在本宫面前碍眼。还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去把七郎给本宫救回来。”
  贺盈安倒打一耙,赵留行自是不会信她的鬼话。
  使人得了吩咐,也不敢怠慢,赶忙上前准备从他手里夺人。
  怎料赵留行却陡然将手一松,将人放了去。赵侃侃抬起湿漉漉的脑袋大口喘气,可大抵是怕眼前人再对自己做什么,他竟顺势躺在地上开始装死。使人见长公主的独子倒地,顿时乱做一团,咋呼着上前查看。
  柳善因却在混乱里迷迷糊糊爬起身来。
  赵留行察觉到她抬头,即刻回身去看,“小柳,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
  柳善因望着眼前这身穿战袍的人,陷入沉默。
  赵留行有些担忧抬手拢起了她的肩,想要瞧瞧眼前人到底有没有事,没成想她却在与他对视后,忽而泪意盈盈地冲他唤了声:“哥哥。”
  周遭的人,没有因为这声称谓而起疑。但只有赵留行知晓,柳善因把他认作了谁……
  柳善因的酒意未消,眼睛里分不清虚实。
  可她却永远记得阿兄穿上戎装时的威武模样,思念冲破时间来到她的身旁,叫她忘却了现实的忧伤,她茫茫然望着赵留行声声切切道:“哥哥,真的是你吗?你从北庭回来了?是来接小柳回家吗?”
  赵留行看着女郎这副可怜相,登时如鲠在喉,扶着她的手也跟着僵硬。
  他的所有恶与狠,皆是对别有用心的人。当面对起柳善因,他总是那样于心不忍,更不知该如何接茬,他只能配合着她沉声说:“是,是我,我来接小柳回家。”
  “真的吗……”
  一句回家,让醉酒的女郎泪如雨下。
  柳善因心中又太多难以言说的痛苦,皆在这一刻爆发,她把赵留行当做柳徽,依旧如孩童时躲去阿兄怀中哭诉,向前扑进了赵留行温暖的怀抱,她将滚烫的泪滴落上赵留行冰冷的铠甲,“可是哥哥,家没了,咱们再也回不去了。”
  赵留行被女郎的动作弄得一愣,他二人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拥抱过,他也从未抱过别的女郎,难免有些拘谨,可很快他便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拍了拍柳善因的后背,沉声道了句:“没关系的小柳,有我在,你就永远有家。”
  他说话算话。
  第41章 第41章开始心动
  柳善因靠在赵留行怀中不语,赵留行重新拢起她的肩,小声念道:“走了小柳,咱们回家。”
  柳
  善因迷迷糊糊点头,起身要跟他走。
  赵留行随之佩回长刀定睛望向贺盈安,贺盈安亦怒视着他的眼睛,听他冲自己抛下一句:“不许再靠近她半步,不若我便不知下一次,老七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装死,你好自为之。”
  赵留行放了狠话,警告了眼前的始作俑者。
  贺盈安偏依旧泰然稳坐案前,她眯起眼睛,或许别人察觉不出那女郎的话有何不妥,但她别有用心,一眼便看穿其中。贺盈安的目的达到了,眼前人说什么做什么也都不重要了,她可以放任他们离开了。
  柳善因跟着赵留行晃晃悠悠出了饭厅。
  赵留行怕她摔倒,伸手二话不说宛若扛沙包般将轻盈的女郎扛上了肩,大摇大摆朝府外走去。
  只是柳善因醉着,他也好像忘了些什么。还好站在是非边缘的赵温香,在扫视过眼前的混乱,与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后,悄悄溜出了饭厅,急匆匆朝后院行去。
  -
  府门外,赵留行刚把柳善因横放上马背,长夏就带着表哥赶了过来。
  她远远唤了声:“三郎君。”
  赵留行蓦然回首,长夏已跳下马车冲他跑了过来,待到瞧见马上醉气熏天的柳善因,她忍不住惊讶道:“天呢,他们对夫人做了什么?怎么醉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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