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赵留行话里话外意有所指,秦宿荷愣而无言。
  直到,赵留行在离开前,面无表情抛下那句:“至于那件事的答案……我只说一次,我这辈子宁在北庭丢了命,也不愿再这儿失了心,不若当年我就不会甘愿那样离开。”
  秦宿荷才被气得打翻了案上装有海棠的瓷瓶,她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嗤然大笑,这丫头和赵三郎难怪能走在一起,他们真是一样的“不知好歹”,一样的……
  “方头不劣”。
  第35章 第35章回家路上
  出了水榭的门,赵留行牵着柳善因一言不发走过明暗交替的树荫,走过探春宴里往来游人凝视的目光,直冲园外走去。
  彼之,贺盈安端坐在不远处的角亭,冷眼看着二人掠过自己眼前,无动于衷。侍奉的老嬷下意识垂眸看她,周遭知情的人也纷纷瞟去她坐的方向,她却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轻吹了两下。
  贺盈安的态度了然。
  她压根不在乎什么呈王府与护军府姻亲永固,也不论贺松月若真是强行嫁了赵留行是否幸福?她只是单单不想赵留行好过,不想秦宿荷顺心,她偏要将清水搅浑。
  没有缘由,贺盈安自始至终就是个这样无情也无义的人,若不然她也不能和赵无征这等卑鄙小人共处了那么多年。
  “我记着端午前,皇帝要往北郊巡视,三卫的人基本上都要跟着去个一旬左右?”
  贺盈安张口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深意。
  那柳氏女的身份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起疑,单只有一个孤单单的姓名,再无丝毫破绽。
  贺盈安无从下手,她只能想些法子,瞧瞧端倪。
  老嬷闻言说是,贺盈安捧着一口未饮的茶盏挑眉道,“那就寻个由头把人请到家里来吧。”老嬷心领神会,可她却问,“只是殿下要寻个什么由头?若叫咱们出头,左右瞧着也不合适……”
  “大娘不是在家闲着?叫她去。”贺盈安早将手里的牌,盘算一二。
  老嬷纳闷,“大娘?她能同意吗?”
  贺盈安冷哼一声,眼中尽是轻蔑,“一个被休的弃妇,还领着个丫头,能叫她养在府里已是恩典。还有她选择的权利?此番,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嬷点点头只道:“老奴知晓,等回去老奴便去通知大娘。”
  -
  园子外,香车并停,
  赵留行牵着柳善因热乎乎的手,一时忘了放。
  柳善因站在赵留行的身旁,对适才的事心有余悸,根本顾不上发羞,可等她试图悄悄从赵留行的掌心脱离,却发现眼前人将自己捏得太紧,几根手指错在一起,都快被其捏成了鸡爪去。
  手是这样牵的吗?
  柳善因没和别人好好牵过手,也不太懂,她只知自己不太舒服,便低声唤道:“赵赵将军……”
  “嗯?”赵留行回过头,茫然朝女郎看去。
  “可以放开我了吗?我的手好痛。”柳善因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为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赵留行这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将人松去,“抱歉。”
  柳善因低头一瞧,自己的手指已经被人捏得没了血色,吓得赶忙甩了甩,直到指尖重新变红才跟着松了口气。
  赵留行却垂眸盯着空荡的手掌不语。
  他似乎在回味掌心上残存的触感,许久之后,一抹难以察觉的笑便不自觉攀上了他的嘴角。这是赵留行生平第一次牵陌生女郎的手,他感慨原来与人牵手是这样……
  柔软,温暖,让人心痒痒。
  暮春风和日暖,小侄子跟火炉似的脑袋将柳善因胸口的位置暖得火热,她不由得把娃娃调换了方向,赵留行恰巧抬头瞧见,顺势将手伸了过去。
  柳善因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没人看着也要牵手吗?”
  “……”
  赵留行被她弄得羞而无言,只得默默将手搁去小家伙身上,沉声说了句:“孩子给我抱。”
  人家是这个意思啊!
  柳善因尴尬得不行,她在将小侄子交给赵留行后赶忙转移了话题:“赵赵将军你是怎么过来的?走路吗?”
  赵留行嗯了一下,柳善因点点头,“那咱们现在回家吗?”
  赵留行没在做声,抬脚就打算朝西走。不成想却被个陌生的马车拦住去路,柳善因与赵留行便纷纷抬头去看,长夏竟从车里探出头来,“郎君夫人,是要回家吗?”
  “长夏?”
  “你怎么在这儿?”
  二人异口同声。
  长夏眯眼笑道:“我就知道郎君来这儿找夫人定是呆不了太久——这不我出门买东西正好碰上表哥干活回来,就想着到盛春园来瞧瞧二位用不用乘车归家,没想到,还真叫我碰上了。”
  长夏来得还真是时候,赵留行转眸与柳善因对了个眼神,扶着人登了马车。
  -
  归家的马车上,长夏和表哥坐在车外,柳善因则与赵留行对坐车内。
  车厢外的兄妹二人有说有笑,车厢内却是一片死寂。柳善因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适才在赵留行的亲娘面前说了什么话,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
  赵留行却忽而道了声:“谢谢。”
  眼前人极少道谢,柳善因不可思议地举目,“我说的话,赵赵将军都听见了?”
  赵留行应声说:“听见了。”
  柳善因便将头又低了下去,她又开始反思起自己来,“赵赵将军不必谢我,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哪里能替赵赵将军做主?只
  是我说那些话,夫人会不会不高兴啊……”
  “毕竟她做这些,也确实是为了你。”
  赵留行眼中有些困意,他恍惚望去女郎髻上不再旺盛芍药沉声说:“她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别人会高不高兴。而且她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自己,便只有她一人清楚。小柳你不必为这些事,去责怪自己。”
  柳善因点点头,乖乖应了声:“好,我明白了。”
  赵留行敛去目光,又忽而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一事忘记与你说,这个月底我要到北郊伴驾,大抵一旬才能归家,这次去的久些,你有什么事就让长夏,或者土酥差个跑腿的过去送信。”
  赵留行说着突然从腰里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向柳善因交去,全然就像个即将远行,但放心不下家中妻儿千叮咛万嘱咐的啰嗦郎君,“给,这是我的钱袋,长夏的账是用做维持府中开销的,你若是想买什么用什么,亦或是小家伙需要什么,就花这里头的。”
  柳善因懵着脑袋看向赵留行,她哪能要他的东西,便将赵留行抬起的手小心翼翼推了回去,“不成不成,赵赵将军快把钱袋收起来。我有钱的,你忘了?还是你给找回来的……再说了,我和小宝能像现在这样白吃白喝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还能拿您的钱袋!那也太得寸进尺了——”
  赵留行纳闷,这送钱还有送不出去的?
  他盯着柳善因看了半晌,看着柳善因一脸抗拒的模样,却并未死心,他竟将钱袋搁在柳善因旁边的空荡处,换了个借口道:“去北郊伴驾事多缠身,你把钱袋收好,就当是帮我保管。等我回来,你再交还与我。”
  柳善因听钱袋重重落下的声音,再回眸瞧了瞧难以推却的赵留行,只能老实将东西收下。
  “那好吧。”
  赵留行见势也不再吭声,在对面合上了眼。
  柳善因悄悄掂量手里钱袋的分量,想着偷偷摸摸打开看上一眼,却被袋子里头的东西惊掉了下巴。
  她对钱完全没有概念。
  天了个地姥娘娘,好多白花花的银锭子!赵赵将军的俸禄竟这么高吗?
  其实不然,这些不过是赵留行原先在北庭整日只顾忙忙碌碌,几乎很少有能用到银子的地方,他也没什么花钱的欲望,久而久之这钱袋子就越攒越鼓,就这风听那小子还在他这儿借了好多还没还。
  柳善因吓得赶忙合起钱袋。
  她摸索摸索,约摸着得放个什么地方才安全,不若保管不好,她可没那么多钱赔给他。
  赵留行这会儿坐在对面困意上头,脑袋不受控地随着马车颠簸来去,眼看几次要磕上小家伙圆乎乎的头顶,却都被其悄然规避。
  只是等柳善因堪堪将钱袋塞进腰间的贴身处,就听对面梆的一声巨响。
  娃娃也瞬间呜哇起来。
  “嘶——”
  柳善因抬起头没搞清状况,她只看到赵留行皱起的眉心,和小家伙微微发红的脑袋。
  而后,随着娃娃的哭声愈来愈大,赵留行疼得弯下了身,柳善因才反应过来慌慌忙伸手,赵留行私以为眼前人是要去接自己怀里的娃娃,便准备去递。
  哪知道待他抬起头,那双柔软的手掌就正正好落在了他的眉心。
  “你没事吧赵赵将军,没有磕坏吧!”柳善因慌忙在赵留行额头上揉了两下,她心想先查看查看大的,再去哄哄小的,便把这事缓了,压根没想太多,全然忘记那句男女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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